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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redboy0909

[幻梦异侠] <童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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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3: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回 密林中战生人收徒弟 镖局内迎客人接信使
贝勒贵为雍亲王,又是当今皇帝的儿子,他怕什么?就是杀几个人,那也是小菜一碟,大不过回北京一趟,和父亲说上几句好话,皇帝的圣旨一降,满天云散。
  可童林就不一样了。他和东侠一样,总是报着吃亏让人的态度,但这个事,童林不能不管。两位哥哥不在,五小受气,当师叔的能不管吗?就是贝勒不发话,童林也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怎么个管法,那就不一定了。
  但现在贝勒一发话,童林只好点头称是,起步来到这小伙子的面前。童林从心里十分喜欢这个小伙子,他不但长得帅,而且武功惊人,真不简单。童林开口道:“年轻人,能否道个姓名,说说你的来历?”小伙子瞅瞅童林,噗嗤就笑了,心里说:这是谁呀,怎么像个大老赶呢?想到这儿,他冲童林一抱拳道:“师父,您贵姓?”“噢,免贵姓童,单字林,双名海川。”“噢,童师父。那您跟刚才那几位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我的五个徒侄。”“呀嗬!不远哪!这么说您跟侯廷侯大侠、侯杰侯二侠都有关系喽?”“二位侠客爷是我磕头的盟兄。”“要这么说,可真是孩子挨打叫出娘了!童师父,刚才您看得清楚,当时我可不愿伸手,是他们几个硬找上来的,一个不行,上两个,两个不行,又上三个,最后都趴下了。不要怨天尤人,这就叫经师不到,学艺不高,谁让他们是饭桶呢!童老师,您过来是要给那几位出气呢,还是咋的?”
  童林闻听,非常不悦,心说:这孩子哪儿也不错,就是有点狂。童林又问道:“年轻人,你先不要说这些,我告诉你我是谁了,可我还不知你是谁呢!”“甭问。童师父,您要把我赢了,我什么都会告诉您的,您要是赢不了我,咱就等见着二位侠客爷再说。”童林一看这年轻人的嘴还挺硬,也就不愿和他多费口舌了。“年轻人,方才我看你发招伸手果然有独到之处,我多少也练过几天,喜欢武术,我想陪你走几趟,愿意吗?”童林问道。“欢迎欢迎!童老师赏脸,我求之不得!那么,请您进招吧!”小伙子谦让道。
  童林把袖面挽了挽,为什么?他知道这年轻人非同一般。常言道:骄者必败。童林的心中时时刻刻都揣着这把尺,并且已成为他行动的座右铭。再看童林,伸手把前后大襟掖在腰带上,冲年轻人一点首道:“请!你动手吧!”“不不不!童老师您先伸手!”“不,还是你先伸手!”“嗬,童老师真有容人之量啊!既然您不肯先发,恕冒昧,我可得罪您啦!”
  就见这小伙子身形嗖一转动,往前跟步,左手一晃童林的面门,右手一枪朝童林的前心就是一掌。别看他翻来覆去就这两下子,但速度、招法各不相同,掌没到,掌风先到。
  童林心说:这小孩儿的确下功夫了。想到这儿,他一闪身,小伙子一掌走空,童林一抓他的腕子,小伙子噌把掌撤了回去,还没等小伙子变招呢,童林的掌直奔他的小腹就过来了。童林怕他儿躲不开,还喊了一声:“注意!”小伙子往旁边滴溜一转,童林此掌走空。再看小伙子双掌合十,使了个童子拜佛式,奔童林的头砸来,童林一歪头,此掌走空。
  童林心想:我多跟他打一会儿,让他抖搂抖搂零碎,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童林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以招套招,滴溜溜身形乱转,暗中定睛观瞧。
  小伙子看罢,心说:这老赶比那五个强多了,他发招沉稳,动作便利,不过也没什么能耐,有时动作显得缓慢,光使挨打的招,不会使打人的招,我打他不费吹灰之力。小伙子还挺得意,就见他双臂摇开,身形转动,把全部的本领都施展出来了。只见他:
  
  站如钉,走如风
  拳似流星腿如钻。
  身如蛇,眼如电,
  猫蹿,狗闪,
  兔滚,鹰翻。
  蟒翻身,龙探爪,
  猴上树,虎登山。

  俩人打了三十多个回合,童林一看这小伙子也就这几下子了,他往下一塌腰,双臂一摇,滴溜溜身形转动,就把小伙子当大树转开了。童林进招一攻,小伙子就傻眼了,只见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是老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小伙子手忙脚乱,一口气进了十几招,累得吁吁直喘。
  童林飞身跳出圈外,大笑道:“哈哈哈!算了,就此告一段落,该说说你的姓名和来历了吧?”小伙子也跳出圈外,手扶大树呼呼直喘粗气,心说:真是不幸中之万幸啊!这老赶怎么不打了?活该!我乘机喘喘气。
  休息了片刻,小伙子一复原,又不是他了,把眼珠子一瞪道:“现在我还不能报名,咱俩还未分出输赢!”童林笑了笑:“没分输赢?非得趴下一个吗?”“对!不趴下怎么能分出胜败呢?你过来,小爷我今天非得看看你到底有何本领!”没等童林发招呢,他抬手又是一掌。童林一闪身,啪就把小伙子的腕子给抓住了,小伙子有心往回拽胳膊,他稍微一动,就觉着好像被钢钳子夹住了似的,想拽出去似比登天。童林道:“你不说也可以,咱俩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你怎么办?要是我败于你,我怎么办?咱们讲究讲究,你看怎样?”“行!我太赞成了!”童林问道:“我赢了你,你怎么办?”小伙子答:“你要赢了我,我愿跪倒拜你为师,您看如何?这些年我还没打过败仗哩!”“此话当真?”“堂堂男子汉,轰轰烈烈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怎能不算呢!”
  贝勒在旁边说话了:“海川,我担保,这小伙子是红脸汉子,说了不能不算。他要败在你手下,你就收他做个徒弟。”小伙子道:“那么,如果您输了又怎么办呢?”童林答:“我要是输了,我们几个人就用八台轿子把你抬到飞龙镖局,然后再把你介绍给二位侠客爷。你在杭州住多少天,花多少钱,我全包了!”小伙子一听,可乐坏了,道:“行行,够意思!”童林把手一撒,俩人互道了个“请”字,又战在一处。
  这次童林使的是八卦柳叶绵丝掌,那小伙子哪儿见过这个呀!十来个回合过去,小伙子是闷头转向。童林上面一晃双掌,底下就是一脚,只用了一半劲,小伙子就站不稳了,身子一晃,仰面摔倒。童林赶紧过去把他搀扶起来。再看这小伙子龇牙咧嘴,扶着树活动了半天,抬头瞪眼盯着童林。
  童林道:“怎么,你要是不服,咱从头来!”“好吧,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躺下的,再试一回!”说着话他又蹦了过来。六七个回合过后,童林转到他身后,轻轻在他肩头按一掌道:“趴下!”这小伙子还真听话,扑通就趴下了。小伙子从地下爬起来,仍然不服。
  童林又道:“不服,是不是?来,再来。你多会儿服了,咱就算告一段落。”“好啦,你着拳吧!”小伙子嗖一拳就打过来了。三四个回合过后,小伙子让童林一掌按到肚子上,打了个腚蹲儿。
  书说简短,这小伙子和童林比了七次,栽了七个跟头,最后他心悦诚服,坐在地下双目盯着童林发愣,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在杭州栽这么大一个跟头!又一转念:我拜他为师,他必定传授我不少本领,那岂不扬名天下?想到这儿,小伙子一轱辘从地上站起来,把长大的衣服穿好,持顺大辫儿,扑通跪倒在童林的面前,说道:“老师在上,受弟子一拜!”话音未落在地上连磕了四个响头。童林把他搀扶起来,说道:“年轻人,算了算了,刚才那是开玩笑。我都不知你是谁,怎能收你为徒呢?”小伙子听罢,就有点急了,埋怨道:“哎,您这可不对啊!那位刚才也担保了,您怎么言而无信呢?我把头也磕了,您还不收我吗?您叫我抹脖了,还是叫我碰头?今天您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贝勒迈步走过来道:“海川,我这保人还在这儿,你看这小伙子心直口耿,你怎能拒绝呢?收下吧!”童林这才点头应道:“爷,您先别急,咱们把事情问清楚了。年轻人,这回可能说出你是谁了吧?”小伙子赶紧应道:“当然,在下是福建厦门人,姓刘,叫刘俊,外号叫穿云白玉虎。”
  书中代言,穿云白玉虎刘俊,是童林下山以来收的头一个徒弟,也是他的顶门大弟子。到了以后,这刘俊可给童林帮大忙了。说刘俊为何而来呢?刘俊的父亲叫刘忠,外号刘百万,他家有良田千顷,骡马成群,那真是家称人值。刘俊是个独生子,父母俩人视他为珍宝。刘俊不但长得好看,而且特别聪明。他自幼酷爱武术,小的时候,一听说耍把势的来了,他就跑出去看,看完了回家又模仿着练。刘忠看儿子喜爱武术,觉着这事情很好,往小处说能强筋壮骨,益寿延年,往大处说可以保国。这样,刘忠就请来了十几个有名的师父,还专门给准备了一个屋子,在家里教刘俊学武术。刘俊七岁的时候,本领出众;十岁的时候,一般成年人不是他的对手。等这些老师的武艺都教光了,刘忠又请来高人继续教。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他学会了刀枪棍棒、各种拳脚,还得了个绰号“穿云白玉虎”。因为他轻功好,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过高楼越大厦如走平地,能够云摸天,故谓“穿云”;又因他长得漂亮,力大如牛,故得“白玉虎”。在十八般兵器中,刘俊最喜欢单刀和铁拐;此外,他还学会了使暗器,在百宝囊中装着三只亮银镖和一大把石头子,但他轻易不使。十八岁以后,他决定不学了,跟爹爹一商议,说准备出去闯荡闯荡,见见高人,多学些本领,征得父亲的同意,就离家出走。至今,他会了有十三位高人,其中也有成了名的侠剑客,相战数十次,从未败过,每次总能占点便宜。后来他听说当今武林之中有四大昆仑,刘俊心里想:如果我把四昆仑都会了,他们仍然不能胜我,我干脆改名为“中昆仑”往他们中间一坐,那多美!回到家乡,亲戚父母会有多高兴!他想入非非,抱着这么个愿望来到了杭州,准备先会东昆仑。
  书接前文,刘俊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详细讲了一遍,逗得贝勒捧腹大笑。贝勒问道:“刘俊,你认识童老师高兴不高兴?”刘俊应道:“当然高兴!我和那么多高人交手都没输过,童老师却连着扔了我七个跟头,我怎能不高兴呢?”
  童林把五小唤到面前,与刘俊一一做了介绍。五小嘴撅得老高,心说:我们本来让您替我们报仇出气,这倒好,您把仇人收为徒弟,领到家门口了!童林道:“进门有先有后,刘俊,往后你就叫他们五个师兄,快去施礼。”刘俊真听话,趴在地上磕头道:“恕小弟眼拙,得罪了五位恩兄,望求各位高抬贵手!”一句话满天乌云散。五小听罢,哈哈大笑:“兄弟,你的武艺比我们高得多,往后咱们在一起相处,望你多多指教!”话罢,众人大笑。
  贝勒看看天色不早了,便道:“咱们回镖局为海川和刘俊庆贺庆贺!”
  东侠和二弟侯杰正等得着急呢,他们还派出不少人去找贝勒一行。二位侠客恐怕潘龙暗地使腕子,对贝勒的安全不利。正这时候,就见贝勒、童林和五小都回来了,二位侠客爷愁眉顿展,喜笑于色。
  东侠首先迎上去道:“爷,您上哪儿去啦?”“哈哈哈哈!不出去溜达溜达哪能碰上喜事呀!进屋说,进屋说。”众人来到屋里,纷纷落座。贝勒摇头晃脑地把他们在西湖边遇刘俊的经过讲了一遍。二位侠客爷闻听大喜,赶紧把刘俊叫过去,周身打量了一番,赞道:“海川哪,你也有弟子了!今天咱可得好好庆贺一番!来呀,排摆酒宴!”
  酒宴排下,众人落座。刘俊向二位侠爷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二老听罢连连点头称道。侯杰嘴冷,对刘俊道:“方才听你这么一介绍,老朽觉着你有点轻狂,记住,骄者必败,往后无论你有多大的能耐,也不可目中无人,否则非吃亏不可!”刘俊应道:“老人家,您放心!弟子铭记!”说完他往童林背后一站,显得非常亲热。
  童林问道:“金龙镖局可有信儿?”“有!海川,你听气人不气人!你说他们为何让我们等三天?闹了半天他们请人去了,声言要在杭州北高峰前立下英雄擂,准备跟咱们在擂台上决一雌雄!还说,如果我们胜了他们,他们就关买卖,潘龙就滚出杭州;相反,咱就得把镖局让给他们!”童林闻听,虎目圆翻,气冲牛斗。他深知事情越来越不好办,当初从巢父林起身的时候,他想得很简单,以为二位侠客爷凭官位能了结,哪曾想这个姓潘的居心叵测,竟到四处搬请高人!童林一想自己带罪出京,皇上限百天之内捉盗贼,请国宝还朝,现已过五十余天,仍未找到贼寇,若到期无获,皇上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己,求朋友帮忙不成,反倒帮了人家的忙,而今事情越闹越大,使自己越来越无法脱身。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童林沉吟片刻,问道:“二位哥哥,既然潘龙要立擂与咱们决一雌雄,又请了不少高人,那咱们如何对待呢?”东侠道:“海川,爷正好也在此,咱们一起商量商量。现在势如骑虎,我不得不往前走。既然他四处请高人,我们也请;他们准备,我们也准备。事到如今,我也打算大干一场,不知爷你们二位意下如何?”贝勒早憋不住了,他把桌子一拍道:“东侠,你若愿意请人大折腾,那你就请;不然,你就把此事交给我办。现在我就给杭州府写信,让他们将姓潘的捉拿问罪!”东侠闻听乐了,“爷,您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压而不服。您说给他定什么罪?既然定了罪,仇恨岂不越结越深?我看此事无需惊动官府,咱就在擂台上与他争个高低,只要他输了,他永远也就不敢再胡来了。”贝勒略思片刻,才点头同意。
  就在当天,东侠亲自执笔写了上百封书信,约请附近各地的高人前来杭州飞龙镖局助战。写罢了信,签名封口,派专人前去投递。
  书说简短,十几天后,约请的人就陆续来到。头一拨来的是曹州府永泰镖局的镖主白马金刀侯永泰。这侯永泰性格开朗,豁达大度,高身材,纸糊的驴——大嗓门儿,下马往屋里一走就喊:“侯大哥,侯二哥,我来晚没有?”
  二位侠客爷闻声赶紧率童林出去迎接,一看是侯永泰,侯氏兄弟是高兴不已。东侠道:“兄弟,您真捧场,是头一位!”“是吗?谁让我挨得近来!侯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东侠口打咳声:“兄弟,咱进屋说。”
  他们几个一进屋,贝勒也站起来了,由于不便,东侠给侯永泰介绍贝勒的时候仍说他是开买卖的掌柜的。众人彼此施礼罢,分宾主落座。侯永泰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哥哥?”“唉,别提了!”东侠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侯永泰听罢,啪!把桌子一拍,道:“潘龙这小子欺人太甚!大哥,人为一口气,佛为一炷香,从我这儿就跟他完不了,非把姓潘的那张皮扒下来不可!”侯二侠闻听满怀欣喜,道:“兄弟,咱哥儿俩脾气一样,要不是大哥压服着,我早把姓潘的那贼巢给他砸了!”
  侯永泰和大伙儿谈着话,东侠命人排摆了酒宴。众人正吃喝着,伙计又进来报告,说山东野州府政西镖局的镖主铁弹子活张仙李九通领着几个人来了。
  大伙儿起身迎接。童林一看,嗬!这位长得真精神,干巴巴个小老头,六十来岁,两撇胡,斜挎弹囊;两个徒弟身材高大,每人背一把钱鞭。李九通这两徒弟,一个叫定海龟元达,另一个叫通天吼元亮。大家彼此见过,携手揽腕来到屋里。东侠向李九通介绍完了贝勒,接着又介绍童林:“这是我兄弟,他叫童林童海川。”东侠一转脸,又向童林道:“这位叫李九通,你就叫他哥哥吧。”童林过去施礼,李九通也没注意童林,所以就随便寒暄了几句。
  大家落座,边吃边谈,喜笑颜开。
  没隔几日,人是越来越多。东侠命人将后院、东西跨院全部腾出来,安置客人,被褥不够了,又从附近的店房租了一大批。
  第二天又来了一拨。谁呢?正是山东济宁府永发镖局的镖主赤发金刚马国强和副镖主云里金刚马国李。
  众人出迎,把马氏兄弟接入屋内。马氏兄弟性如烈火,进屋便问:“侯大哥,在半道上我们就听说了。潘龙这小子欺人太甚!怎么办?只要您说句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们哥儿俩死而无惧!”东侠闻听一笑:“二位贤弟,此事咱们要从长计议,你们先住下,别急,有你们的活儿干!”他们刚一落座,又来了一拨。
  二位侠客爷起身迎出。东侠一看来者正是济南府三友镖局的飞天虎杜奎、壁后虎杜春和小昆仑杜勇。把杜氏兄弟接入屋内,童林定睛一看,杜氏三兄弟一个比一个矮,顶高的不满四尺五寸,最低的比那矮水缸还要矮一拳。虽说这三人身材不高,长得却相貌堂堂,一个个精神抖擞,每人的背后都背一把压把鬼头刀。
  时间不长,又来了两位。
  一位是北京前门外西河沿镖局的镖主鼓上飞仙丁瑞龙,他是清真贵教朵斯提回回,属于西域门。丁瑞龙的老师是西域门的老门掌道丙清真金元金老塞海,他的三十六路金砂掌,堪称一绝。
  丁瑞龙相貌出众,乍一看像三十多岁的,实已五十挂零,面似银盆,齐整的面门,两撇燕尾胡中长着几根白须,这叫墨里藏针,大眼睛,双眼皮,两道黑黑的八字立剑眉飞通两鬓,身穿绸缎,脚下一双开口薄底靴子,腰扎凉带,上边挎一口宝剑,金八钩金道口,二尺半长,杏黄的灯笼穗飘来摆去。
  另一位是铁肩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这张子美比丁瑞龙长得还带劲,六十岁上下,宽脑门,方下巴,面似银盆,红扑扑的脸膛,浓眉阔目,鼓鼻梁,方海口,满嘴整齐的白牙,梳一条花白剪子骨的小辫,身穿米色长衫,挽着白袖头,腰扎凉带,手里拿一把一尺八寸长的铁扇子,身后还领着两个仆人。
  侯氏兄弟起身出迎,众星捧月一般,把这二位客人接入屋里。
  当天晚上,清州四友镖局镖主赛方朔子盛玉盛陶兰也来了。
  半月之中,左一拨,右一拨,共来了有二三百号客人。这下飞龙镖局可沸腾起来了,伙计们忙里忙外,每天就得摆几十桌酒席。大伙儿天天坐在一起称兄道弟,促膝交谈,只要一提到潘龙,无不义愤填膺,一个个摩拳擦掌,期盼着开擂的这一天。
  有人问侯二侠什么时候开擂,侯二侠道:“不知道,还没给信儿。诸位安心住着,一有信来,我就通知你们。”
  眨眼之间,已是六月初了。这天早晨,大家正喝着早茶,泥腿僧张旺进来了。他来到二位侠客爷的面前,拱手道:“老师、师伯,金龙镖局派人下书来啦!”东侠道:“叫他进来。”张旺转身出去传话。
  欲知来者言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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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白玉虎受辱打潘龙 李七猴丧命想法禅
 时间不大,就听屋外脚步声由远而近,帘子一掀,进来一个人。来者四十岁左右,黑脸膛,满脸是横肉;穿一身灰色衣服,腰系带子,两个穗头在胯骨两边耷拉着;手里拿着信。他认识侯氏兄弟,所以一进屋就直奔二位侠客爷走去,来到近前抱拳道:“大侠、二侠,各位辛苦了!”东侠一看不认识他,就知道这是潘龙约来的朋友。俗语曰: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无论有多大的事,对投书的人都应以礼相待。东侠起身让座道:“朋友,辛苦了。请坐!”“不不不,谢大侠!我奉潘镖主所差前来送信。他要等您的答复,您先过过目吧!”说着话来使把信呈在东侠的面前。
  东侠接过信定睛瞧看,此信言简意赅,大意是告诉东侠六月初三在北高峰开擂,请速做准备,届时赴约,有话擂台上说。话不多,且硬。东侠再一瞅落款,共三个人:北侠秋田秋佩雨、铁背罗汉法禅、总镖师潘龙。东侠一看,云南八卦山的四庄主铁背罗汉法禅也来了,心说:潘龙这小子的爪子还挺长啊。他把信翻过来,提笔写了三个字:知道了,然后他把戳卡上,交给投书人。
  送信的刚一走,大伙儿纷纷围拢过来,问道:“信中怎么说?”东侠如实向大伙儿说明,众人闻听,不由得产生了几丝惧怕之感。怕谁呢?秋田和法禅。尤其是铁背罗汉法禅,那真是隔着窗子吹喇叭——名声在外,他那一双铁砂掌威震中原。怎么这个大和尚也来了呢?他要跟北侠拧成一股绳,擂台之战,还真够呛。看看在座的人,哪一个能抵挡了法禅?哪一个能抵挡了秋田?即使东侠能和秋田打个平手,可法禅又无人对付,再者说,信上是签了名的,说不定还有不乐意露名的,谁知还有多少高人?要这样一比较,看来擂台一决是凶多吉少哇!
  东侠一看众人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实则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一共十成,现在我们就输了六成。但当着大家的面,东侠又不宜表露真情,惟恐搅乱军心。正这时候,童林开口了:“这么办如何?咱们不妨也派人去送信。刚才我见那个送信的人二目转来转去,不住地往四周座位上踅摸,看来他有摸底的意思。既然他们这样做,咱们又未尝不可?咱们就以报信儿为名,去看看对方的虚实,礼尚往来嘛!古人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高!海川,太高了!”东侠闻听连连称道。他当时提笔草就一封书信。
  东侠封好了信,一想让谁去送呢?他朝四周看了半天,他没说话。正这个时候,穿云白玉虎刘俊过来了,他把袖子往下一甩道:“如果您不嫌弃,小可愿前去投书!”东侠一看,心说: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这小伙子多机灵,他去投书真是万无一失。东侠道:“刘俊,你愿意送信?”“我愿意!”“好,我就派你去。”“多谢师伯信任!”刘俊双手接过信,揣入口袋,转身就走,东侠又把他叫住了:“刘俊,你可记住,送信就是送信,不准惹是生非,把人数摸清即可。”刘俊应声点头道:“师伯放心,我全记住了!”等刘俊走到院子里,童林又追出来嘱咐了几句,送出刘俊。
  童林心想:这儿离金龙镖局也不远,刘俊最迟在日头压山的时候就回来了,到时他回不来,就是出事了。想到这儿,童林转身回屋了。按下大伙儿听信儿不说。
  单表刘俊,到屋里把衣服收拾收拾,带好了单刀和铁拐,就离开了飞龙镖局。
  一路之上,他边走边想:哼,潘龙算个什么东西,张牙舞爪还要立擂!就你那伙儿人,哪个是出众的?方才听说有个北侠和秃驴都很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两位呢?还用得着师父和师伯伸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让他们看看我穿云白玉虎的厉害!这正是个扬名的机会呀。
  瞧这小伙子多骄傲。这就叫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
  到了天竺街的北头,刘俊停身站住,一看路东就是金龙镖局。嗬!这金龙镖局还挺威风,门前彩旗飘飘,人流不息,门前两侧的挂马桩子上都拴满了战马,旁边的院落也都租下了,可想他们来了有多少人。再看镖局门口还站着几十个伙计,一个个兴高采烈,挺胸叠肚,穿着长衫,每人胸前还戴一朵红花,正在那里迎送客人。
  刘俊紧走两步就要上台阶,旁边一个伙计过来道:“客爷贵姓?您从哪儿来?”“飞龙镖局。”“啊!”伙计本认为是潘镖主约来的客人,一听是从飞龙镖局来的,便是一愣!紧跟着又过来四五个伙计,就把刘俊给围上了。刚才那个伙计问:“有事?”刘俊道:“奉东侠所差,前来下书。烦劳各位进去通禀一声,就说穿云白玉虎刘俊求见!”“好,那您略等片刻!”
  工夫不大,报信儿的伙计又出来了,向刘俊道:“刘壮士请!”刘俊把大衫一甩,迈大步,昂首挺胸就跟着伙计进了院里头。来到院内一看,人山人海,方砖铺地,真是盛气凌人,从穿堂门进去,又到了二道院,就见五间正庭开门敞窗,喊闹声、笑骂声都要把屋顶给顶翻了。走到门口,伙计又道:“少侠客,您留步,我再打个招呼!”刘俊一瞪眼道:“怎么这么麻烦?快去快回!”伙计在门口喊道:“下书人刘俊到!”
  刘俊一进屋,人们一下都静了下来。刘俊闪目瞧看,屋内足有三四百号人,往正中一瞅,在一张床上坐着个年迈苍苍的大和尚,刘俊看罢就是一愣。为什么?就见这和尚坐在那儿比自己站着的个儿还高,简直胖大得出奇,长一身黑肉,胸脯鼓鼓着,大肚囊往前挺着,黢青锃亮的脑瓜皮,脑门子上受着戒,黑灿灿一张大脸,上窄下宽,那脑袋能有十六七斤,比大号猪头还大两圈,两片大扇风耳朵,眼泡往外溢着,眼睛似睁非睁,花白的眉毛像磨秃了的毛笔头,大塌塌鼻子还翻着尖儿,一张鲇鱼嘴,嘴角还往下耷拉着,身穿杏黄色的僧衣,腰系核桃粗的丝绦,垂着灯笼穗,僧鞋在旁边摆着,看上去约有七十多岁,坐在那儿五心朝天,好似庙里的泥胎。
  在大和尚的身后站着四个小和尚,岁数均在三十开外,短衣襟小打扮。左边这两个手中捧着金如意,右边那两个捧着十八节骷髅束猪鞭。这是大和尚使用的兵器。
  刘俊心想:这和尚可能就是八卦山的铁背罗汉法禅,北侠在什么地方?看样子这里头没有,他要在的话,那肯定是居中而坐。刘俊心里正纳闷儿,从旁边站起来一位。就见这人三十挂零,满脑袋黄头发,大辫在脖子里盘着,身穿原青色长衫,挽着袖头,面含奸诈。刘俊当然不认识,此人正是惹是生非的祸首潘龙。
  他走到刘俊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下书人吗?”“唉,正是。”“谁让你来的?”“震东侠、侯二侠。”刘俊心说:哪有这样问话的?连点客气话都没有!他心里就有点火了,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信件,双手递上。
  潘龙平时占上风惯了,另外,他根本也没把刘俊放在眼里,所以伸手就拽刘俊手中的信件。刘俊哪能吃这个,实在忍无可忍,冷不防蹦起来,啪,照着潘龙就是一个嘴巴。这一掌正好拍在潘龙的脸蛋子上,就见他噔噔噔往前一栽,差点没摔个狗啃屎。
  这下可捅马蜂窝了,整个大厅哗就开了锅。在场的人一个个甩大氅、亮家伙,边往过走边喊:“下书的竟敢动手打人!宰了他!剁了他!废了他!”刘俊心想:双拳难抵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这么多人要真一动手,非把我废了不可,我不能自找难堪。想到这儿,刘俊双手一背,笑了:“干什么?摘鸡毛凑掸子?仗着人多势众,想把爷怎么样?要杀就开刀,要吃就张口,爷皱眉头不算少侠客!各位,往旁边闪,爷交给你们了!”话音未落,刘俊扑通躺到地上去了,仰面朝天,两胳膊一抱,等着千刀万剐。刘俊这一招出人意料,弄得众人不知所措。
  就这个时候,铁背罗汉法禅说话了:“阿弥陀佛,各位施主散开了!”他这一句话,大伙儿哗往两旁一闪。法禅一睁睛,从里边射出两道寒光,他瞅瞅地上躺着的刘俊,道:“下书之人,因何动手打人?安的何心?难道侯氏兄弟唆你这样不成?你若能说出原因、讲明道理,贫僧不怪你;否则,你可是自找麻烦!说!”
  潘龙乘此过来道:“你凭什么打我?说!”刘俊一看人们都退到两旁,飞身站起,掸掸身上的尘土,把纽襻儿系好了,看了看法禅,道:“哼!罗汉,恕我冒昧,敢问您就是云南八卦山的四庄主铁背罗汉法禅师父吗?”“不错,正是贫僧。”“法禅师父,既然您问到此,我就说说,有理没理您听听。”“讲!”“我说师父,两国之争不斩来使,这是古往今来的规矩。您问问您手下的下书人,他到了飞龙镖局我们如何对待?他一进屋,我师伯震东侠起身迎接、让座,临了还派人送到大门口,可你们呢?我一进屋,不但无人起身迎接、让座,而且连个客气话都没有。难道你们就比我们高吗?除了你们目中无人之外,还作何解释?这也罢,就说你们各位没注意,我年轻轻的,你们迎接不迎接能怎么样呢?这位师父(潘龙)问我是谁、谁让来的,我全告诉了他,又恭恭敬敬双手呈信。我之所以这样做,原因有二:一是表示对我们两位侠客爷的尊敬;二是表示对老和尚您的尊敬。可这位师父(潘龙)不识大体,伸手抢信,简直岂有此理!这信中既有老和尚您的名字,也有我们两位侠客爷的名字,这位师父(潘龙)之举动,既瞧不起我们,也瞧不起你们自己。我伸手打他,乃是因材施教,以使其明智处世。不知我打得对不对?”
  等刘俊说完了,在座的各位连连点头称赞。
  法禅闻听,无言以对,便道:“阿弥陀佛,罢了,罢了!”他心里说:好汉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别看这个姓刘的年岁不大,不但能说会道,口齿伶俐,而且字字句句入情入理。想到这儿,法禅点头道:“好,就当你说得有理,往后我让他们注意就是了。”话罢,法禅一扭头,道:“潘龙!”“老罗汉,小徒在此!”刘俊一看,闹了半天他就是潘龙!我这一巴掌打得太对了,只不过劲还小了点,等着吧,小子,后会有期!
  就听法禅道:“听见没有!往后要注意,别忘了你是一镖之主,上行下效,你这样放荡无理,手下之人怎能明理?”“是!尽忠老罗汉的法典!”潘龙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暗道:我他妈的真窝囊!挨了个嘴巴不说,还让狗屁给熏了一顿。他二目盯着刘俊,眼光中射出仇恨的光芒,心里说:今儿个我就吃个哑巴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法禅又道:“把信拿来!”“唉唉!”潘龙这次可老实多了,过来双手接信,转身呈递法禅。
  看罢了信,法禅道:“刘俊,回去告诉二位侠客,六月初三不见不散!”“好啦,告辞了!”刘俊施过礼转身向外走去。
  潘龙一看,怎么,这就完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怎么也得给姓刘的留点记号。潘龙主意已定,乘人们不注意就溜了出去。
  刘俊出大厅到二道院,一拐弯又到了头道院子。潘龙在后面一看时机已到,心说:这儿可谁也瞧不见了。他向左右一招手,几个人快步往前就追。潘龙大喊一声:“呔!休走!”
  刘俊闻听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原来是潘龙,再看后边还有好几个,直脖子瞪眼,手里都拿着家伙。刘俊责问道:“姓潘的,莫非你要报复不成?”潘龙应答:“对!你从哪儿来的个小兔崽子?捡便宜卖乘,瞅瞅你刚才演的戏,多精彩呀!你当众打我,让我现丑。这么办吧,只要你现在给潘大爷我行礼认错,我二话没有,马上放你走;相反,你就甭想离开这里!”刘俊听罢哈哈大笑:“潘龙,你让我给你认什么错呀?我打你打得不对吗?另外,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刘爷我是那号人吗?小侠客一份,敢做敢当,为则不悔,悔则不为!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现在还想揍你几下!”
  潘龙闻听此言,把鼻子都气歪了,冲左右一使眼色:“上!让他知道知道咱的厉害!”话音未落,从旁边就蹦过去一个,此人叫快手轻刀李七猴,是潘龙的好朋友。他是黑刀手出身,黑刀手就是专门搞暗杀的人。这个李七猴杀人不眨眼,有奶便是娘,你给他钱去杀张三,张三给他更多的钱,他还会返回头杀你。潘龙自从砸了飞龙镖局之后,整天坐立不安,生怕有人来掏他的心窝,所以他就出重金把李七猴买来当自己的保镖。今天,潘龙把李七猴找来要替自己出气。
  书接前文,李七猴飞身往前一纵,就站到了刘俊的面前。他从兜里拽出一把短刀,用手指道:“嘿,小白脸,你可真够厉害的!长几个脑袋,竟敢动手打我们潘镖主!识时务就把右手伸出来,我给你留点记号,只留一个手指,然后就放你走,潘大爷要不完,你就找我;倘若不听我的良言,你想离开此地似比登天!”
  刘俊一瞅他的长相,就恨不能上去揍他一顿。他长脖子,短脸,脸上横向重叠,还缀着几颗浅白色的麻子。
  刘俊冲他一晃手道:“噢,留一个手指头?恐怕你的要求太低了吧!留五个怎么样?这五个全给你!”说话间,刘俊把手一掂一晃,还没等李七猴反应过来呢,一个巴掌就把他打了一溜滚。这下摔得可够呛,过了好半天,李七猴才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捂着脸蛋子,道:“嘿嘿!今儿个你犯了打嘴巴的病了?拿命来!”捡刀又冲了过去。
  刘俊心想:我打几下就算了,临行时师伯和师父一再叮嘱我不要惹是生非,我要真惹了祸,就显得不听他们的话了。想到这儿,他把火往下压了压,转身就走。
  可这帮小子不让刘俊走,把大门也上上了。
  刘俊暗道:师父、师伯,不是徒儿不听你们的话,他们强人所难,徒儿无奈!
  就这个时候,李七猴一刀已朝刘俊的前胸刺来。刘俊一闪身,此刀刺空。刘俊从怀中拽出单刀铁拐,跟李七猴战在一处。
  李七猴是干什么的?他杀人都是趁人家不注意或是喝醉了酒以后才动手,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他哪儿是刘俊的对手!
  没打几个回合,扑一刀,坏了,刘俊失手,单刀刺透了李七猴的前心,就听这小子“哎哟”一声,白眼一翻,死于非命。
  刘俊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他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在鞋上擦了擦刀上的血。
  潘龙一看就来劲了,他手指刘俊道:“好小子,杀人偿命!你敢跑到金龙镖局里来行凶?!刘俊杀人了,别让他跑了!”刘俊安然道:“少来这套!好汉做事好汉当,不就杀了个人吗?我偿命到头了!”说到这儿,刘俊伸手拎起李七猴的脚脖子,像拖死狗似地又拖回了二道院。
  进了庭房,刘俊把死尸往地中央一扔,这时潘龙他们几个也进来了。
  大伙儿一瞅:刚才下书的那小伙子怎么又回来了!还拖回一具男尸,哗,屋里又开了锅。
  法禅睁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他叫道:“潘龙,这是怎么回事?”潘龙答:“回罗汉爷的话,方才我们大家往外相送,这个东西突然拽刀操拐行凶,把咱们的人给扎死了!请求老师快传法典,要他的性命!”法禅闻听,冲冲大怒,道:“阿弥陀佛,孽障!你哪里是来下书,分明是仗势欺人,无理取闹!休怪我得罪了!”说罢,法禅下了床,直奔刘俊而来。
  法禅如何处置刘俊,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4: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回 心惶惶救徒弟解难 气昂昂赴擂台迎战
且说法禅怒冲冲奔刘俊就过来了。
  在这儿,咱得交待一句,如果北侠秋田在这儿,绝发生不了此事。那北侠秋田上哪儿去了呢?他究竟在不在场?否也!虽说书信上头一个就是北侠的签名,但他并未来此。
  原来,金、飞两家镖局发生冲突后,潘龙就想把老师请出来坐阵,如果真请出来了,那是太公在此,诸侠退位。
  前些日子,潘龙拿着八彩礼物去请老师,见了师父就直抹眼泪。北侠问他:“因何这样?”他就说:“飞龙镖局近来总找咱们的茬儿,咱揽一拨买卖,他们就给破坏一次,还在四处说您老和我的坏话。前一段时间我就想跟您说,但又怕惹您老生气,我就一忍再忍,哪知他们得寸进尺,骑咱脖子上拉屎,搬着咱鼻子尿尿。他们的总镖师黄灿,领一帮伙计把咱的镖局子给砸了。后来,咱的伙计们也不让了,也去把他们的镖局子给砸了。现在侯氏兄弟都已到了杭州,声言要杀七个宰八个,他们又要找您老算账,又要找我如何长短。徒儿一看事情越闹越大,不得已才来请您老出头压阵。您想想,东侠都出头了,您老要是不出面,这事可怎么办呢?不但镖局子完,咱这帮弟兄也得完!”北侠边听边想边看,观察着潘龙的表情。
  潘龙说完了,北侠问道:“你说的当真?”“真的,徒儿岂敢说假?”北侠又道:“平白无故侯家的人就敢砸咱家的镖局子?”“他们就是砸了,不信您老问问去!”潘龙争辩道。北侠又道:“潘龙,事从两来,莫怪一方,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小子绝不是个好柄,你是不是给我捅了娄子,没办法收拾了才来找我?我偌大年纪,能跟你蹚这浑水吗?你把点心拎回去,为师不管!”
  潘龙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了金龙镖局。后来他和那些狐朋狗友一商议,七言八语出了个主意:既然北侠不出头,咱就打上北侠的旗号,去请别人。
  潘龙不惜重金请来了云南八卦山田庄主铁背罗汉法禅。云南八卦山离杭州这么远,怎能在几日之内请到法禅呢?
  法禅此人云游天下,此时正好来到杭州,在灵隐寺与老方丈两人盘道。潘龙得信儿,亲自去请。他在法禅面前颠倒是非,胡说八道,最后又把法禅给捧了半天,法禅也经不住三句好话,潘龙把他这么一吹一捧,他也找不着北了,最后,法禅点头答应。
  来到金龙镖局,法禅一看北侠不在,便问潘龙:“北侠为何不来?”潘龙答:“他说随后就到,家里还有些事情缠身,他说先让您老人家在这儿主持着。”法禅听罢,信以为真。
  你说法禅都七十多岁的人了,遇事不究,清白不分。你往后看,他得吃暴亏、栽大跟头。
  书接前文,法禅一看李七猴死了,他撇着嘴,拉着架子就来到刘俊的面前。他根本就没把眼前这个小伙子当回事。刘俊那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呀,心说:我管你是谁呢!反正我也伤了一命,一只羊我也得赶,两只羊我也是放,我豁出去了!刘俊知道面前这个大和尚非同一般人,心说:我要先发制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想到这儿,就见刘俊抡起掌中的铁拐。朝法禅的脑袋便打去,心说:要打就打这样的人!
  法禅一看铁拐冲自己的脑袋过来了,其实他能躲,但他想在众人面前卖弄一手,让大家吃一惊,所以就没有躲。书中代言,法禅会一种功夫——油锤贯顶,只要一运上气,刀砍一个白印,枪扎一个白点。就见法禅舌尖一顶上牙膛,肩膀动、脑袋晃、脖子一梗梗、双腿一叫劲,耳轮中就听见“嘣”,擂鼓似地响了那么一声。再一看,刘俊手中的铁拐崩起有五尺多高,好悬没从手中迸出去。刘俊只觉得虎口发酸,两臂发麻,身子往后一栽,差点没摔倒。心说:法禅这脑袋真够硬啊!既然你这么厉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小爷我失陪了!想到这儿,刘俊滴溜跳到天井当院。这时天已黑了,刘俊借夜幕的掩护,脚尖点地,飞身上房。他打算使飞檐走壁的本领回飞龙镖局。
  刹那间,就见法禅跟出来,脚尖点地,噌一把抓住了刘俊的脚脖子,然后往回一拽,道:“回来!”刘俊还真听话,扑通就掉在了地上。众人一看凶手落地了,“别让老和尚一个人费劲!”“杀了他!剐了他!乱刃分尸!”哗啦就闯出二三十号人来,把刘俊团团围住,各拉刀剑就要下手。再看刘俊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小英雄心中暗道:得了,满打满算,我活了二十一岁,现在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从房上跳下一个人来,疾如闪电,两个胳膊一转圈,把这些人全打趴下了。就见这人迅速哈腰抓住刘俊的腰带,像扔包袱似的,轻轻往房上一扔,刘俊借劲使劲,噌从房上站起来,还没等刘俊看清是怎么回事,这人飞身上房,把他往胳肢窝里一夹,三晃两晃踪迹皆无。
  法禅众人上房追拿,人影皆无。大伙儿心想:这是谁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姓刘的凶手救走,这人可真不简单!
  众人转身回屋,议论纷纷。法禅心中大大不悦。他让潘龙把李七猴的尸体抬出去,先买口棺材装殓起来,等比完了武再算这个账。
  好歹李七猴是个光棍儿,死了都没人哭他。播龙自知理亏,就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口棺材,把李七猴装殓起来。按下潘龙不说。
  单表刘俊,让那个人夹着离开了金龙镖局,眨眼间就到了天竺街的一个小胡同里。那人站住了,他把刘俊往地下一放,刘俊还纳闷儿呢,他揉揉眼回头一看:“哟!谁呀?”正是自己的师父童林。
  说童林怎么来的呢?刘俊临行前童林把他送出门外,等刘俊走远了,童林才回屋陪客人们说话,可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刘俊。童林心想;刘俊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狂,目无一切,眼空四海。虽然再三嘱咐过他,万一要惹了事,可怎么办呢?他后悔当初不应让刘俊去。等来等去,天黑了,可刘俊还没回来,童林就坐不住了。他偷偷跟贝勒请了个假,“爷,我出去溜达溜达,一会儿就回来。”贝勒猜到童林的心事了,便说:“海川,你是不是惦记刘俊呀?”“对,这孩子不懂事,我得出去看看。”“快去快回,别让我再挂念你!”“唉唉!”
  童林出了飞龙镖局,在街上站了一会儿,还不见刘俊的影子,就往前溜达,溜达来溜达去,就溜达到了金龙镖局的近前。童林一看怎么还不出来,干脆,我到里边看看去,十有八九是出事了。就这样,他进胡同,飞檐走壁,蹿房越脊来到了里边,俯视院内,众人打得正热闹。因为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在刘俊身上,所以谁也没往房上看。童林就乘这个机会,跳下去打倒众人,救出了刘俊。
  书按前文,刘俊见是师父,扑通往地下一跪道:“谢恩师救命之恩!”童林把脸一沉,道:“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告诉你不能惹事,你还要意事!”刘俊把事情起因经过讲了一遍。童林一听是这么回事,心说;这样还情有可原,要是我碰上这种事也有可能伸手,想到这儿,童林道:“跟我回去,往后要多加注意!”“好!”
  童林师徒二人一进屋,众人都站了起来。大侠道:“哟,回来了?”“回来了。”刘俊答道。“你怎么满身是血?”大侠惊讶道。“各位,我惹祸了。”刘俊又向大家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讲了一遍。
  众人闻听,大惊失色。东侠问:“情况如何?有多少人?”刘俊答:“我看足有三四百号,不过我一个也不认识。”东侠点点头,让刘俊下去更衣休息不提。
  又过了几天,东侠一掐算日子,开擂之日很快就要到了。他去各屋走了一趟,告诉大家好好休息,准备战斗。
  一日两,两日三,这天正好是六月初三——杭州立擂的日子。
  两位侠客爷早早就起来,命令伙计调开桌案,四人一桌,今天要改善生活。
  老少英雄陆续到齐,纷纷落座之后,东侠拿起酒壶,侯二侠端了个酒杯,挨桌挨个给大伙儿满酒。满完了酒,二位侠客爷重新归座,东侠又满了一杯,挺身站起对大家道:“各位兄弟、朋友,侯廷不才,如今应约参加杭州擂。我一人人单事孤,蒙各位捧场,老朽非常之高兴!现备下水酒一桌,略表寸心。大家吃好,喝好,一会儿要在擂台上帮侯某的忙。多谢各位!”
  话音刚落,铁掌李元就站起来了,道:“哥哥,您不必客气,说句不好听的话,上擂台就是玩儿命,您就是手托万两黄金请别人来,人家能来吗?话又说回来,凡来的这些人都跟您是过命之交,我们不在乎这个!一会儿在擂台上,我有多大的能耐,就使多大的能耐,为朋友两肋插刀,万死不辞!”众人连连道好,掌声不绝。
  紧接着铁扇仙张子美也站起说话:“侯大哥,您就把心放下,法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虽说我没会过他,也听别人说过,这个人有勇而无谋。我不相信在座的这么多高人,就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即便说有个马高镫短,缺了胳膊少了腿,甚至把命也搭上,我们也在所不惜!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假如我张子美摊上这个事,我请侯大哥,你们不也照样帮忙吗!我提议,既然大家都来了,就是您手下的战将,您就是领兵带队的官员,您就随便吩咐,该叫谁干什么,就叫谁干什么,我想大伙儿也不会挑理。”又是一阵掌声。
  东侠频频举杯,向大家致谢。
  又吃喝了一会儿,众人酒足饭饱,残席撤下。
  东侠吩咐一声:“各位,起身吧!”大伙儿来到院外各拉一匹马,刷洗饮遛,鞍韂嚼缳锃明闪亮。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众人纷纷蹬上马,扬鞭而行。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杰侯敬山,后边紧跟着的是五小;在五小的后边有三匹马,上垂手是震东侠侯廷侯振远,下垂手是童林童海川,中间一匹白马上骑的是雍亲王雍正;在他们的后边也是三匹马,中间一匹青马上骑的是铁掌李元,上垂手是铁扇仙风流使张子美,下垂手是鼓上飞仙丁瑞龙;余者众人在后相随,队伍足有半里地长。百十名伙计,开道的开道,吆喝的吆喝,个个精神焕发,斗志昂扬。
  单说童林,骑在马上放眼左右,天竺街的街边巷口挤满了百姓。人们得知今日开擂,百年不遇,谁都想开开眼,四乡八镇的男女老少早就在这儿等上了,想看看飞龙镖局的老少英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人们议论纷纷,说长道短。
  书说简短,众人策马扬鞭,时间不长,就来到了北高峰。
  再看这里,人山人海,声震遐迩。伙计们在头前开道,老百姓呼啦往两旁一闪,童林等骑马从人群中穿过。来到擂台前,童林闪目观看:北面青山叠峰,奇峰突起,巍峨的北高峰高耸云端。在北高峰前面是一片开阔地,擂台就坐落在这片空地中问。因为这个擂台搭在斜坡上,所以显得非常高大,擂台的柱子,两个人都抱不住,上面刷的红漆。其实,这擂台和戏台差不了多少,所不同的就是比普通戏台宽广,尤其是脚下踩的板子,都是用一尺见方的方木一根根铺成的,长有五丈,宽有四丈七八,转圈围着一尺半高的小栏杆,上面涂着各种颜色;再看大红慢帐用铜钩倒挂,芦席搭的擂顶,翻檐翘脊,和庙盖差不多,几个角上全挂着红灯;再看在擂台的左右,还挂有一副对联,字迹苍劲有力,上联写:拳打南山山崩地裂,下联配:脚踢北海搅海翻江,横批三个醒目的大字:杭州擂。在擂台的前边拦着一条黄绳。为什么?这是界线,不准老百姓靠近,以免发生危险。有人系着带子,戴着红花,手拎鞭子在这儿维持秩序。
  在擂台的左右,有两座看台,一东一西,样式和擂台差不多,只是比擂台稍微大了点,在每个看台的两边,都搭有一个梯子,供人上下出入。
  童林众人刚到擂台下,就见迎面走来九个戴红花的人,其中为首的一位冲侯二侠一抱拳,道:“各位是不是飞龙镖局的?”“不错,正是。”侯二侠答。“您老是不是二侠?”“是我。”“老侠客,奉我们镖主所差,在这儿侍候着各位。潘镖主有话,凡是飞龙镖局的客人都请到东看台就座。”
  二侠点点头,把马头一拨,赶奔东看台。来到看台前,老少英雄甩镫离鞍,伙计们把马牵走刷洗饮遛。东侠先把贝勒让上看台,众人随后相从。
  在看台的紧前面,摆着一溜桌子,上面铺着白台布,放着茶壶茶碗,桌子后边有一溜椅子,再往后便是高凳,一层比一层高。贝勒居中而坐,上垂手是东侠,下垂手是童林,余者老少英雄分别按身份年龄一一就座。刚才在下面瞅这看台显得很大,现在等大伙儿往下一坐,就觉着很拥挤。
  工夫不大,伙计们端来茶送来水,忙上忙下。贝勒往西看台上一瞅,除了几个仆人之外,别无他人,心说:金龙镖局的人还没来。他兴致勃勃地喝着茶,两只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好像在踅摸着什么,其实是出于好奇。他贵为雍亲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参加这种事。过去看戏、听故事,常听人们谈论擂台,那只是听说,可今天他亲眼看见了,心中能不高兴吗?就见他脸上的笑纹全都乐开了。他一扭脸,对童林低声道:“海川,这回你可得在台上大显身手啊!有道是:好钢得使在刀刃上,创创咱爷们儿的牌子!”童林一笑,没言语,心说:爷您也真有意思,这是创牌子的地方吗?这是玩儿命的战场!您这会儿高兴,等伸手打开,还不一定出多少条人命呢!
  这时候二侠开始查点人数,并指挥伙计们往上端吃喝,大家边吃边谈。也就刚过半个多时辰,忽然间就听见人群外边一阵大乱。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5: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回 潘龙嘴斗侯二侠 阮合掌战袁德亮
 且说童林众人正在看台上喝茶恭候,就听人群外边一阵大乱:“闪——哪!躲开——”
  众人闪目观瞧,就见那边尘土大起,人喊马叫,来了有十几匹战马。甭问,是金龙镖局的人来了。
  时间不长,就见潘龙骑一匹银白色的大马,后边带着十来个伙计,一个个扬眉吐气,挺胸叠肚,手挥马鞭赶打堵路的观众;再往后看,紧接着又上来一支马队,马背上男女老少,佩刀的、悬剑的、背鞭的,足有四五百号。眨眼间,就到了西看台前。
  东侠定眼一看,不由得打一冷战!
  原来,在潘龙的身后有三匹马,上边坐着三个老头,这三个老头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花白剪子骨小辫,身穿黄布衣服,单叫出一个都分不出谁是谁。就这三位,你就惹不起。谁呀?他们是从边北辽东来的,号称辽东三老:于老寿、边老成、马老奎。这三个人各怀绝艺,是北派武术的代表,他们讲究粗犷有力,跳出了八十一门之外。没想到辽东三老居然帮金龙镖局的忙。
  再往后看,更惹不起了。云南八卦山的、铁肩寺的、玲珑岛的、遮天山的,左一拨右一拨,不下四五百人。
  最引人注目的,还在后边。就见四个年轻的伙计抬着一把特号大椅子,这椅子是用绳子绑在两根木杆子上的,唿扇唿扇地往前走,不时发出吱吱咯咯地响声,在椅子上端坐着一个僧人,肩宽背厚,肚大腰圆,就见他双手合十,连眼皮子都不撩。
  东侠拽了童林一下,道:“兄弟,看见没?”“哥哥,我看见了。”“这就是云市八卦山四庄主铁背罗汉法禅?”“噢,就是他?”童林问了东侠一句。东侠又道:“只要我们把他赢了,那就等于赢了一半。”“为何这么说?”童林又问道。“因为北侠秋田没来,如果他来了,就更难对付!”东侠解释道。
  书说简短,人们看着,不住地指手画脚,议论纷纷。这时候金龙镖局的人也全都上了西看台。东西看台之间相距不超过二十五丈,双方都看得清清楚楚。西看台的人坐定后,就往东看台瞅。就见第一排当间坐着个白脸,二目放光,新剃的脑瓜皮,很多人都围护着他,像众星捧月一般。这是谁呢?他们不认识。这人正是贝勒。往旁边一看,大家就觉着奇怪,怎么还请来个大老赶?二目如电,坐在那儿挺威风。怎么庄稼人也来比武?这跟种地可不一样啊!你瞧这些人有多俗气。
  的确,除了贝勒、侯氏兄弟、五小和李元之外,没有一个人能把童林放在眼里,因为他既无名气,又不喜欢张牙舞爪处处显示自己。这些人怎么看童林,咱不细说。总而言之,仇人相对而坐,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再看西看台上,法禅在头一排居中而坐,身后站着金银铜铁四个徒弟。潘龙忙上忙下。这会儿天也不早了,按现在的时间来说,就是上午九点钟左右。老百姓越聚越多。
  正在这时候,就见从西看台走下一个人,穿人群就来到了东看台。“请问你们哪位管事?”来人问道。侯二侠起身问道:“什么事?有话跟我说吧!”“噢,二侠客,方才奉缥主所差前来询问一下,你们的人都到齐了吗?如果要到齐了,现在就准备开擂!”侯二侠道:“我们恭候多时了!告诉你们嫖主,你们什么时候开擂,我们什么时候奉陪!”“好啦!”这位应声而去。
  他上了西看台和潘龙耳语了一阵,潘龙点点头,又和法禅说了会儿话,法禅点点头。潘龙起身走下西看台,又登上了擂台。
  他绕着擂台转了两圈,然后冲左右一抱拳,扯着嗓子就喊:“喂,父老乡亲们!凡是打一拳、踢一脚的老师和弟子们!各位朋友!今儿个是六月初三,也就是大清皇帝五十四年六月初三!咱们立下一座擂台,叫杭州擂。为什么要立擂呢?有的人知道内情,也有不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我还要向诸位交待一下。不久前,金龙镖局和飞龙镖局两家发生了点冲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怎么办呢?后经高人指点,我们决定在这儿立擂,通过这个擂台赌斗输赢,让天下的老百姓给见证!无论哪家输了,从此就滚出杭州!最后,我再声明一点,这座擂台是官准立案的,经过本地文武衙门的照准。我代表金龙镖局表态了,不知飞龙镖局有何打算?我想请一位上台来讲讲,哪一位上来呢?”说着话,他冲东看台指手画脚。
  潘龙这一番话,早气坏了东看台上的老少英雄。东侠不能过去,这样做有失身份,他就让二弟去,道:“二弟,众目睽睽,你我都这般年纪了,要注意分寸,千万压着点火!”“哥哥放心!”侯二侠下东看台穿人群,顺梯子就上了擂台。
  侯二侠用手一指潘龙道:“潘龙,老朽在此!”潘龙一看是侯杰上来了,便道:“二叔您好啊!”侯二侠看了看他,又问:“你把我请上来有什么事?”“二叔,您看我不是在跟您解释吗?您说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怎么样?您要乐意通过这个擂台赌输赢,咱就这么办;您要不同意,也行,那您划个道,我跟着走,您看如何呢?”
  侯二侠心说:你跟我扯什么淡呢?你把道划好了我们跟着走,现在你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我们乐不乐意,我们能说不乐意吗?想到这儿,侯二侠便道:“潘龙,你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我同意。”潘龙一笑:“好啦,您说话当然算数了。各位听见没有?这才叫快人快语!二叔,空口无凭,咱立个字据吧!”“好!”侯二侠果断地答道。
  桌子摆好,纸墨笔拿上,俩人签字画押,然后交换。手续办好了,侯二侠气呼呼下擂台回归东看台。
  单说潘龙,就像已经胜利了似的,比刚才还高兴:“哈哈哈哈!诸位,我们已签字画押,下面就要开擂比武!无论是谁,都可以登台比武;再进一步说,你向哪一方都可以,任凭自选。不过我也得讲清楚,擂台就是战场,万一有个伤着的或死了的,那怨他活该倒霉!如果谁想讹擂台,那咱也不允许!请诸位在上台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别找不痛快。现在就开擂了!有道是:头三出没好戏,在下姓潘名龙,我的老师是震北侠秋田秋佩雨,我学艺十二年,武功甚差,开擂之前我先给垫垫场,望大家多多包涵!”
  说完,潘龙把长大的衣服闪掉,辫子往头上一盘,紧带子,蹬靴子,往下一塌腰,就练了一趟三十六路螳螂拳。
  童林从不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就见他手扶桌案,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着潘龙的一招一式,心中暗竖大指:这小子伸手发招、抬腿都有独到之处,可惜他走上了邪道。
  潘龙刚一收招,掌声四起,赞声不绝。他一高兴,冲众人抱拳道:“各位,现丑了,现丑了!我练得不好,请各位包涵!既然大家如此捧场,那讲不了,说不起,我再练趟兵刃!”说着话,他冲手下的人一点手。再看几个伙计从后台把兵刃抬出来了,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锐、镰、槊、棒、鞭、铜、锤、抓、拐子、流星等,带尖儿的、带刃的、带钩的、带刺儿的;麻花的、拧劲的;长的、短的、圆的、扁的,什么形状的都有。
  潘龙一伸手操起一把大铁刀。就看这刀,刀头三尺三,刀杆三尺三,刀转三尺三,这叫三亭大刀,此刀未开刃,是专门给献艺人准备的。就见潘龙操起三事大刀围台口转了两圈,平平气,定定神,往下一撤身,口中道“走”字,把大刀就舞动开了。一开始,他是一招一式,什么力劈华山、二郎担山、推窗望月,练的是春秋八法。可后来越练越快,大刀呼呼挂风,人随刀转,刀随人走,整个台上一片白光。台下掌声不绝。
  书中代言,大刀这东西可不好练。你看一般人都使刀,使是使,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练武术讲的是,单刀看手,双刀看肘,大刀看手腕,手腕子上要是没劲,那大刀就练不好。
  书接前文,潘龙把八八六十四路大刀练完了,把刀往那儿一戳,一定势,气不长出,面不更色。他把大刀轻轻放到兵刃架上,穿好衣服,冲台下左右一抱拳道:“各位,我可不是比武的,我是来垫场子的。现在咱们正式开擂!”
  说完他顺梯子下了擂台,回到了看台。他坐在那儿挺胸拔肚,洋洋自得地品着茶。这个时候,就见有一个人起身来到潘龙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后,潘龙点点头,这人顺梯子下了西看台,来到了擂台上,往那儿一戳,抖丹田高声喊喝:“呔!各位师父,听着哪!在下蒙金龙镖局所约,前来参加这个武术盛会。方才潘镖主说了,头三出没好戏,我就没好戏,我打算请一位上来跟我搭搭手、过过招。我说飞龙镖局的各位,谁赏脸赐教,与某家比试高低?”
  童林定睛一看:嗬!这主长得太凶了,平顶身高六尺挂零,一张长长的大马脸,宽脑门子,翘下巴颏儿,两眼往外鼓鼓着,塌鼻子,大翻鼻子头儿,一张站鱼嘴,满嘴的大板牙,稍微有些焦黄的胡须,一条黄色的小辫在头上盘着,短衣襟小打扮,腰扎犀牛皮的板带,下边三彩的裙子,蹲裆滚裤,蹬一双鹿皮底的快靴,伸手像个菩萨,骨节挺大,满脸骚皮疙瘩,年龄约有三十五六,一说话闷声闷气,两眼贼光四射。
  书中代言,这人是谁呀?是潘龙的好朋友。离杭州不远,有个太湖,太湖上有个贼窝子,里边住着一伙水寇,他们之中有三个寨主,大寨主叫金头狮子孟恩,二寨主叫双头蛇吴大兵,三寨主叫金毛海马袁德亮。擂台上站的这位,就是三寨主金毛海马袁德亮。按理说,袁德亮是水贼,专干打家劫舍的事情,跟镖局子是水火不相容;镖局子干的是正当买卖,给人家保镖,而袁德亮他们却专门抢镖。但是,这玩艺儿也得看交情,凡是镖局里的人,都跟这些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盗贼有交情,年节送点礼,拉拢拉拢,这样保镖可以平安无事。保镖的最怕的就是这些贼,他一抢,你的买卖就砸;买卖一砸,饭碗子也就碎了。因此,两家镖局都跟这帮贼打交道,表面上关系都不错。潘龙这小子多可恶,他为了让飞龙镖局和这些贼敌对起来,不惜重金把三寨主金毛海马袁德亮请来。他是这么想的:我花点钱无所谓,我给你们拢对,谁把谁掺了也完不了,我让你们作上对,好从中取利。就为这事,他除了给金头狮子孟恩和两头蛇吴大兵送重礼之外,给这位三寨主白银一万两。袁德亮见钱眼开,当时对潘龙说下大话:远亲不如近邻,亲戚不如对门,咱们都离得不远,你放心,我不白花你的钱,一定在擂台上为你出力,头一场就是我的!
  书接前文,金毛海马袁德亮在擂台之上口出狂言,大喊大叫,引起了侯氏兄弟的不满。东侠他们哥儿俩都认识他,东侠心说:姓袁的,你可不应该呀!金砖不厚,玉瓦非薄,咱们处得都不错,年节我们也没少拜望,也请过客,也送过礼。我们和金龙镖局发生不睦,你们要真是江湖上的绿林人,就应该从中调解;现在你们非但不调解,还往火上泼油!东侠有涵养,可侯二侠一看袁德亮也来了,不由得气攻两肋,噌一声他就站起来了,道:“哥哥,我去对付他!”说着话,他就要走,东侠用手一按他,道:“慢着,二弟要沉稳!”为什么东侠要栏二弟呢?他怕二弟上台一旦把对方打坏,这可就麻烦了,今后没法调解。但是,他虽然伸手拦二弟,可心里还没拿定主意,叫谁去呢?
  东侠正在犯愁,灯前无影阮合过来道:“师伯、师父,头三出没好戏,何必您老出头!您老是侠客,怎能轻易露面呢?这种货只有我们这样的去对付才合适!”东侠点头答应:“阮合,多加谨慎!”“是,知道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今年二十岁的阮合,血气方刚,也想在人前显一下武艺,再看他把长大的衣服闪掉,把辫子往脖子上一盘,紧带子,提靴子,就下了台。“借光借光!大家闪闪!”老百姓往左右一闪,阮合从人群中穿过,来到擂台下,往上看看,这擂台有一丈二尺高,他没走梯子,故意玩儿了个飘,身子轻轻往下一撤,脚尖点地,脑瓜一晃,“嗨!”噌一个旱地拔葱,上擂台双脚落地,声息皆无。众人鼓掌喝彩。
  阮合晃着肩膀走到袁德亮的面前,道:“袁寨主,认得我吗?”阮合经常押镖走太湖,他当然认识了。“哟,这不是少镖师阮合吗?”“对,是我!”阮合答罢一阵冷笑,“哈哈哈哈!三寨主,您今儿可真高兴啊!怎么,还想跟我们飞龙镖局的比试比试吗?”“那当然了!不比试上这儿来干什么!阮合,这么说,你登台是打算和我接接手喽?”袁德亮用藐视的口气反问道。“对!你叫号,我就得应战。三寨主,听说你的功夫不含糊,今儿我打算借此机会请教请教!”“哈哈哈哈!少镖师,我看您最好找个凉快的地方歇歇!我也不是小瞧你,趁现在年轻,你赶紧再跟你师父好好学几招,然后再登台,就你现在这两下子,还拿不出手!你看台下千万只眼睛怎么瞅你呢?你真栽个跟头,不但自己脸上无光,连你师父也跟着你少色。本寨主不愿和你伸手,快回去另请高人!”袁德亮这一套不软不硬的话,可把阮合刺痛了。“呸!袁德亮,你卖什么狂啊?!咱甭用屁熏人,你就接招吧!”话音未落,阮合左手一晃袁德亮的面门,右手使了个推窗望月,朝袁德亮的花盖穴就是一掌。
  袁德亮一看阮合真的动手了,闪身让步,就抓阮合的手腕子,阮合。曾一声把手往回一撤,一抢另一只手,使了凤凰单展翅,奔袁德亮的耳根就是一掌。这叫切掌,一旦砍上,人就废了。袁德亮一看来势甚猛,不敢怠慢,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往下一哈腰,阮合一掌走空。俩人插招过式就战在一处。
  欲知阮合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回 泥腿僧智胜凶神 白玉虎力抵强敌
且说灯前无影阮合和金毛海马袁德亮插招过式就战在一处。实质上阮合也并不软,他受侯杰的真传。你别看五小闹府的时候让童林给打趴下了,童林的能耐够多大呀!就见阮合两臂齐摇,身形转动,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跟袁德亮打了个难解难分。
  台下声息皆无,人们都看直了眼。但时间一长了,阮合就有点抵不住了,这与经验有关系。袁德亮是水贼,经常上战场打斗,因此他的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他心里有底,闭住气,沉下心,玩儿开了持久战。
  阮合年轻,好胜心强,有多大的劲就使多大的劲,一口气把劲全使出来了,打到三十个回合,阮合累得吁吁待喘,鼻子、鬓角都见了汗,拳脚也显得迟钝了。
  袁德亮一看,心说:怎么样,小毛孩子,我劝你你不听,干脆我给你来一下子吧!想到这儿,他双掌一晃,就向阮合发起了进攻,把阮合逼得是滴溜溜身形乱转,一下就没了主意。嗖——啪两声,让袁德亮一脚蹬下了擂台。
  虽然他双脚落地没摔着,但叫人家给打下来了,脸唰就红了,赶紧分人群回归东看台。
  阮合来到侯二侠的面前,道:“师父,我大败而归!”侯二侠气得把秃脑瓜一晃,道:“我早看着了!平日让你好好练功,你总觉着自己行了,怎么样?人前丢丑!回去!”阮合打了败仗,当然也没说的,一头扎入人群,到后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眯起来了。
  俗话说,打仗亲兄弟。阮合一栽跟头,他兄弟阮壁挂不住了,起身来到师父跟前,道:“师父,我过去吧?”“嗯,上去吧。”阮壁分人群来到擂台前,和他哥哥一样,也使了个旱地拔葱上了擂台。
  阮壁双脚站稳之后,用手一指袁德亮,道:“姓袁的,来,我跟你接接招!”袁德亮认识阮壁,“哟,打了哥哥,兄弟上来!阮壁,你哥都不行,你不更白给吗?找个别人吧!”“废话,你接拳吧!”阮壁使了个通天炮,朝袁德亮就打去。袁德亮一闪身,此拳走空,俩人就战在一处。
  实际上,阮合和阮壁的功夫相差无几,只是阮壁比阮合的劲大了些,发招也快了点,一上台,一拳紧似一拳,恨不能把袁德亮打倒在地,给哥哥争脸报仇。比武要真正的功夫,光凭热气不行。阮壁毕竟不是袁德亮的对手,刚打了二十几个回合,他就觉着手腕、脚迟钝了。袁德亮也不客气,乘虚而入,朝阮壁的后背就一掌。就见阮壁噔噔噔——嗖就栽下了擂台,幸亏他会轻功,没有摔着,往前跑了几步才停身站稳,他脸一红,迈大步赶回东看台。
  侯二侠把鼻子都气歪了,看着徒弟一个一个都让人家给踢回来了,刚开擂就输了两阵,多晦气!他有点坐不住了。正这个时候,泥腿僧张旺过来道:“阿弥陀佛!老师,弟子我去!”
  要说侯二侠的几个徒弟,还数这泥腿僧张旺。那位说怎么叫泥腿僧呢?原来,这张旺是浙江人,自幼父母双亡,无家无业,流落街头,后来被龙王庙的和尚收养起来,当了小和尚。在庙里,张旺是个劳动僧,敢情那庙表面上是佛门禁地,大慈大悲;实际那里边黑暗得要命,和尚也分出等级,劳动僧是最下层的。张旺整天跑东跑西,忙里忙外,受了不少罪,还经常挨大和尚们的打。有一次,侯二侠保镖经过此地,正好住在了龙王庙里头,他看这小孩儿不错,常常哭天抹泪,身上到处是伤,就动了恻隐之心,仔细问寻一番后,侯二侠就说:“你看你浑身尽泥,跟个泥腿僧似的。”这绰号就是这么来的。后来侯二侠花十两纹银,把张旺赎了出来,带回山东巢父林,并收他为二弟于,开始传授他本领。虽然从那时起张旺已不是和尚了,但他总不愿改换装束,侯二侠也不反对。张旺这人聪明过人,因此侯二侠特别喜欢他,师父一偏爱,传授的功夫也就多了点,所以张旺比他们哥儿几个的武艺都高了点。
  书接前文,看两位师兄都吃了亏,张旺也有点挂不住了,再一瞅师父的胡子都掀起来了,所以他赶紧起身请战。
  侯二侠看看张旺,道:“我就看你的啦!”张旺应声点头,分人群下了东看台,顺梯子又上了擂台。
  张旺停身站在袁德亮的对面,两手并齐,双脚靠拢,规规矩矩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袁施主请了,小僧这厢有礼!”袁德亮一看面前这个骨瘦如柴、大脑门、尖下巴颏儿、身穿灰布僧衣、肥袜云鞋的小和尚,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泥腿僧张旺吧?”“不错,正是小僧。”“我说张旺,你早还俗了,还穿这僧衣干什么?假装和尚?你也登台比武?我不是说大话,你的两个师兄都不行,你不更自给吗?别耽误时间,快回去请高人登台!”袁德亮根本就瞧不起张旺。“阿弥陀佛,三寨主言之有理!但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说我的两个师兄都栽了跟头,我这个当师弟的能不露面吗?我明知吃亏也得上来伸伸手,明知挨打,也得上来陪陪招,不然在师父面前我无法交待呀!三寨主,您可得手下留情啊!”张旺装出一副可怜相。
  金毛海马袁德亮一瞅他这窝囊劲,就放松了警惕,哪知他中了张旺一计。“放心,张旺,我绝不下死手,打你两下,你赶紧回去,把你师父唤来!”“唉唉!小僧多谢了!”说完,张旺亮了个童子拜佛:“三寨主您请!”“哎,你先伸手吧。咱俩打,我能先伸手吗?”袁德亮挺客气。他客气,张旺可不客气。“晚我可要得罪啦!头一撇我打您的面门,这一掌叫单掌开碑。着!”他还告诉人家。就见张旺伸出来的手,软似面条,动作迟缓,袁德亮撇着嘴把这一掌门开。紧接着张旺又把腿抬起来:“寨主爷,我可要踢您了,这一招叫象子踢栏。”袁德亮使了张飞骗马,这一脚走空,紧跟着又来了一掌。“寨主爷,这招叫老君关门,您小心点!”袁德亮心说:这倒好,哪招都告诉我,这仗打得个什么意思?他一躲身,此掌走空。
  左躲右闪,打来打去,袁德亮就放松了警惕。张旺一看时机已到,坏水就冒上来了。就见他突然使了个闪电进攻,招数加紧,这下可够厉害的,袁德亮本来没把张旺当回事,现在张旺一个突然袭击,弄得他是手忙脚乱,措手不及,一个不注意,被张旺一脚蹬下了擂台。这一脚正好蹬在小肚子上。
  观众都乐了。贝勒乐得双手捂着肚子笑,心说:罢了,罢了,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这孩子有出息,足智多谋!侯二快乐得笑容满面,嘴角直颤。
  他们在这儿高兴,袁德亮可受不了了,面红耳赤,脸比刚才又长了一倍,就见他从地下爬起来,噔噔噔又上了擂台,手指张旺道:“呔!泥腿僧,你小子损透了!我没打你,你倒先下了手!本寨主今天跟你完不了!”说着话,他使了个饿虎扑食,奔张旺就来了。张旺往旁边一闪:“阿弥陀佛!袁德亮,您这人的脸皮有多厚哇?擂台上有这个规矩吗?叫人家打下去又上来,没完没了!我说您赶紧请回吧,另换一位!您看这多丢人,连我都为您脸红!”
  哗,台下左右又是一阵大笑。
  “我没真打!”袁德亮争辩道。“没真打?不真打您上这儿来干什么?小孩子过家家能上杭州擂吗?您这不强词夺理吗!就像您这种没皮没脸的人,不配跟我伸手!阿弥陀佛,贫僧告退了!”张旺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万一袁德亮一发火,那就不好收拾了,所以他赶紧就下台阶。就见他满面发光,大摇大摆地走下擂台,又回到了东看台。
  张旺来到师父的面前:“阿弥陀佛,弟子回来了!”侯二侠拍拍张旺的肩头:“好!旁边坐着歇歇。”按下张旺不说。
  咱单表袁德亮,他一瞧张旺把自己扔了个跟头回去了,不由得火往上撞,用手指着侯二侠,道:“侯杰,我说你就收这样的徒弟呀?真应了那句话了: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我看你也不是个好柄!你上来,有本领就上台来!”袁德亮此时是野性发作。
  侯二侠能听他这套话吗?心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贼吗?你看你干得那个行当,损阴丧德!我们为了吃口顺当饭,所以尽力和你们搞好关系;真要是把脸皮撕破了,我们到官府一告,官兵就得去捉拿你们。你现在竟然也站到大庭广众之下张牙舞爪,我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成!想到这儿,侯二侠起身就要上擂台。正这时候,就见刘俊走了过来道:“二伯父,您压压火,杀鸡焉用宰牛刀?这种货就得我们哥儿几个对付!我去!”东侠闻听心里十分高兴:“刘俊,这可是战场,非同儿戏,要多加谨慎!”“师伯放心!”刘俊又和童林打了个招呼,这才走下看台,分人群登上了擂台。
  刘俊走到袁德亮的面前,停身站住。袁德亮一看,这不是投书那小子吗?李七猴就死在他的手下,他还揍了潘镖师一个嘴巴子,这小子可不好意,我要多加谨慎!想到这儿,袁德亮一阵冷笑:“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就叫刘俊。”“不错,是我。请问您是哪位?”刘俊挺胸问道。等袁德亮把自己的名姓大号都报完了,刘俊说话了:“您这个外号可真不错,恰如其分!金毛、海马。是呀,您看您满头的黄发,可不是金毛吗?再看您那张脸,简直是大海马!”“废话!”袁德亮一听,怒气冲冲,“废话少说,你想跟本寨主伸伸手不成?”刘俊点头答道:“有这个意思,又没这个意思。”“此话怎讲?”袁德亮用非常生硬的口气问道。刘俊微微一笑:“我说袁德亮,我不是自夸其德,你那两下子我方才都看见了,老实说,不怎么样,我好有一比。”“比什么?”“你好比压马的肉墩——酒囊饭袋,俩者钱买碗兔子血——贵贱不是玩艺儿!”刘俊刚一说完,台下众人哗然。
  大伙儿一乐不要紧,袁德亮可挂不住了。“好哇!小子,这是比武的战场,不是斗口的地方。休走,着拳!”刘俊往旁边一闪:“且慢,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您先甭上火,您这两下子不配与我动手。为什么呢?我打的是真英雄,会的是好汉,您说您这两下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算个啥?少侠客跟您伸手脸上无光,您还是去找个凉快的地方歇着吧。您把那有能耐的请过一两个,就当间儿那个和尚,脸蛋子像猪肚子似的,您把他拎过来,那少侠客才能奉陪!”
  还没等刘俊说完,袁德亮的一拳就打过来了。刘俊闪身躲过,又道:“这可不怨我,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大概您的肉皮子有点发紧了吧?既然如此,少侠客就给你熟熟皮了!”袁德亮闻听气攻两肋,就见他晃动双拳,朝刘俊就下了绝情。
  那位说刘俊为什么说这些话呢?一方面小伙儿有点骄傲,是在发狂;另一方面他是要坏,故意气袁德亮。练武讲究心平气和,只有这样,发招动式才能稳健;相反,则容易手忙脚乱。袁德亮哪知这是刘俊的一计,火果然就被刘俊给点起来了。两人一伸手,大伙儿就看出来了:袁德亮虽勇,但不如刘俊巧。前文书咱说过,刘俊的父亲刘忠,花重金请来上百名老师,那些人也不是饭桶,你想,一个人教一招,刘俊就能学多少招,别看他年纪不大,根基却非常深,经过几年的闯荡,他的武艺果不寻常。
  接前文书,刘俊和袁德亮俩人战了三十几个回合,未分输赢。就见刘俊上面使了一个白云献日,下边抬腿直点袁德亮的心门,袁德亮一看情况不好,吐气吸胸,屁股往后一撅就躲刘俊这一脚,刘俊往前一跟步,又抬起另一条腿,这一脚可厉害,这招叫环花底贯裆,奔袁德亮的裆内踢去。书中代占,男子的裆是宝贝,即使碰一下也了不得,无论什么样的高人,对这儿都特别注意。
  书接前文,袁德亮见此脚来势甚猛,急忙把双腿一并,身子一拧,腾一声脚尖正点到他的大腿根儿上。多悬哪,幸亏袁德亮躲得快,否则非一命呜呼!
  就见袁德亮双腿站立不稳,一个跟头就从台上摔了下去,差点没摔死,他双手捂着小肚子和大腿嗷嗷直叫,在地上翻来滚去,豆大的汗珠顺两颊直淌。金龙镖局的伙计一看自己人受了伤,赶紧跑过去架上了西看台。潘龙等人此时也迎了过来:“怎么样?寨主爷伤症如何?”“哎哟——”袁德亮疼痛难忍,连话都说不上来了。“快找大夫!”潘龙高声叫道。工夫不大,大夫来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夫吩咐伙计把袁德亮的衣服全扒光了,他定睛一瞅大腿根儿:“哎哟,这伤可不轻呀!”就见大腿根儿被踢起个大紫包,大夫用手指量了一下,这一脚如果再往里挪二寸,袁德亮的命就没了。大夫给他按摩了一会儿,让他喝了止痛药,在伤处抹了点消肿药,等包扎完了,袁德亮才稍微恢复了一些。众人把他搀扶在座位上,伙计又端来一杯热茶,袁德亮瞅着擂台上的刘俊,心说:搁着你的,放着我的,我跟你完不了!
  书中代言,就因为这一脚,袁德亮怀恨在心,和刘俊结下了切骨之仇。到了后文书,太湖水贼要劫飞龙镖局的镖,才引出一段童林掌震太湖、血溅分赃坪。这是后文书,咱暂且不提。
  单说刘俊,把袁德亮踢到台下,心中沾沾自喜,他往台中央一站。挺胸抬头,冲四外一抱拳,道:“呔!打一拳踢一脚的子弟老师们,戳杆子、立场子的朋友们,各位乡亲们!小可姓刘叫刘俊,外人送号穿云白玉虎。我是福建厦门人,提起我各位当然不知,要提起我老师,那可了不得,就是那位!”刘俊说着用手一指童林,又道:“他是我受艺的老师。方才诸位也看着了,跟我伸手的那位叫袁德亮,他的能耐挺大,但得分跟谁打,临伸手之前,我就对他说别打别打,可他不听,结果弄了个自讨没趣。我现在还想请一位!金龙镖局那儿坐了六七百人,谁打算学袁德亮,上台跟少侠客伸伸手?我请一位!”
  童林听罢,脸唰就沉了下来,心说:这个孩子嘴太坏,哪能说这种过分的话呢?完了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贝勒和童林的想法却大不同,他乐得直拍巴掌:“好!好汉出的嘴上,好马出的腿上,刘俊这番话真解气!”他手摸下巴,自言自语。按下他们不说。
  单表西看台上的人,袁德亮挨了打,潘龙也挂不住了,他对众人道:“各位,我请哪位老师上台?”话音未落,就看从潘龙旁边站起一个出家的僧人。“阿弥陀佛!潘施主,不要担心,输赢胜败兵家之常,刚打了一阵子算得了什么?贫僧不才,去会刘俊!”潘龙一看说话者,心中十分高兴,点头答应。
  这人下西看台,分人群登上擂台,往刘俊面前一站。大家一瞅,来者高刘俊一头半,身体魁伟,面赛镔铁,黑中透亮,亮中透明,两道大刷子眉,一对大环眼,狮子鼻子,方海口,满嘴整齐的白牙,两片扇风耳朵,看上去有五十挂零。就见他挺胸昂头,双掌合十,口涌法号:“阿弥陀佛!刘俊,可认识贫僧?”
  刘俊怎么能认识他呢?刘俊一笑道:“请问老师怎么称呼?哪座宝刹名山的?”僧人答:“贫僧是铁扇寺的,我的法号叫法雷,人送外号冷面佛。”书中代言,这冷面佛法雷是铁扇寺老方丈紫面伽蓝佛的掌门弟子。他们的武艺全是硬功夫,那真是击石如粉。
  书接前文,刘俊抬头细看,心说:这脸是够冷的。“哎哟,是铁扇寺的,我算开了眼啦!那么说出家人也要比武不成?”刘俊又问了一句。“对,正是此意。刘俊,你方才打了胜仗,看来你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贫僧不才,要陪你过过招!”法雷答道。“好哇,我能跟出家人伸手,真是三生有幸!老师父您请吧!”
  刘俊初出茅庐,他哪知道铁扇寺的人是惹不起的,人家那是八十一门户之中的佼佼者,凡动硬功夫者,一般都比不了,他们讲的是里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俩人打了没七个回合,刘俊心里就一动,心说:我碰到钉子上头了!
  欲知刘俊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回 四高人输罗汉上阵 一侠客败英雄请战
话说刘俊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把法雷放在眼里。等俩人一伸手,刘俊才知道自己碰上了硬的。法雷身上的肉像铁块一般,一般人的手碰上去非折了不可。
  就在刘俊全神贯注地大战法雷的时候,东侠在看台上坐不住了。为什么?东侠看出他俩的差距了,心说:不行,这孩子不是法雷的对手!他是童林新收的徒弟,又是棵好苗子,前途无量,万一吃个暴亏怎么办呢?想到这儿,东侠就问大伙儿:“各位,谁去把刘俊换回来?”
  话音未落,铁掌李元站起来道:“侯大哥,我去吧。”“贤弟,有劳大驾!”
  李元分人群来到擂台下,冲台上高声喊喝:“刘俊,你且收招让步,把他交给我!”刘俊打得正高兴,忽听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阵不快。他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探头一看是李元,急忙下台来到李元的面前,问道:“老侠客,您叫我?”“嗯,大侠侯廷叫我来替换你。”刘俊一听是东侠的命令,不敢不听,赶紧回到东看台,往童林身后一站。童林有心教训他,又一想现在不是时候,得换个场合。
  再说李元,顺梯子登上擂台,冲法雷一抱拳道:“老师父您好,老朽礼过去了!”冷面佛法雷一看,便道:“这不是李老侠客吗?”“正是。老师父,刚才我看见你大驾光临,心中非常高兴,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我打算和老师父过两招。”“哈哈哈哈!我说李老侠客,您太客气了。您贵为侠客,可我算个什么呢?不过,既然您如此高抬贫僧,我就现丑了;另外,我也想借这个机会跟李老侠客学两招。请!”
  说是说,做是做,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就见冷面佛法雷晃动双掌,啪就是一个单掌开碑,奔李元打去。李元心说:都说铁扇寺练的是硬功夫,今儿我就接他一掌试试。想到这儿,老侠客甩动胡须,摇右臂就朝冷面佛法雷这一掌迎去。大伙儿一看,这一招可真新鲜,不躲,而是硬往上撞。
  两个巴掌往一块儿一碰,耳轮中就听见啪的一声,再看法雷,身子向后一栽,噔噔噔倒退了五步,顿时就觉得虎口发酸,掌心发热,膀臂发麻,两助发胀;与此同时,李元也倒退了三步,也觉着手腕子不得劲,膀臂酸麻,胸口发热,俩人一伸手就来了个铁砂掌对铁砂掌。李元心想:罢了,铁扇寺的硬功夫果真名不虚传,不能硬碰硬了,干脆我用软招赢他。法雷心中暗道:不愧叫铁掌李元,果然厉害!我要多加谨慎,不能再硬碰硬了。
  就见这俩人斜身转步,战在一处。
  看热闹的人不一定都是门外汉,俗话说:行家看门道,力巴看热闹,其实,在这人群当中也有很多世外的高人,人家不露面、不登台,并不等于没能耐。行家一看,无不对李元产生一种钦佩之感:不愧是成了名的侠客!你看他身如蛇形,眼如闪电,拳似流星,腿如铁钻,发招动作都恰到好处。冷面佛法雷也不含糊,别看身躯高大,伸起手来恰似猿猴,两臂摇开跟风车相似,呼呼掌上挂风。
  这才叫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龙遇上雾中龙,针尖对了麦芒。
  他俩在台上打着,下面观众的掌声如雷鸣海啸,一拨过去,一拨又起。
  单说童林,双手扶桌子,腰板挺得笔直,眼睛睁得一般大,在东看台上屏息观瞧。他既是在学习,同时又为李元担心,心说:法雷的掌法如此厉害,万一李元挨上一掌,那可不好交待呀!你看,比武的人还没怎么样呢,他的鼻子尖却冒了汗,这就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童林看着看着,身子不出得左右摇晃起来。他真有点沉不住气了。
  再看贝勒,双眉紧皱,二目圆睁,神情不安,双拳紧攥,你别看他伸手不行,但他对武艺的鉴赏能力却很强,经验也十分丰富。他一看李元仍未有取胜的迹像,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转脸便问童林:“海川,你看李老英雄能抵得住吗?”“爷,您放心,他俩现在不分上下。”童林用稳重的口气安慰道。贝勒又道:“可别让老头儿栽了跟头,人家是为了咱们呀!”“爷,您放心,实在不行我就上。”童林胸有成竹地答道。“对,你做好准备!”贝勒一听童林这话,不由得心中暗喜。
  他们主仆二人着急,侯氏兄弟更着急。就见东侠凝目而视,呼吸紧张。你想,李元是来帮他们的忙,真要一个跟头栽到这儿,那怎么交待呢?此时此刻,台上台下声息皆无,一片肃静。
  俩人打了六十几个回合之后,泾渭分明,胜败可辨。那位说谁不行了?冷面佛法雷不行了。别看他一冲一撞颇有气势,时间一长了,气脉就有点打不上了,招数也显得迟钝、缓慢。
  再看李元,两臂摇开,越战越勇,啪啪啪不断地向前进攻,把法雷逼得围擂台滴溜滴溜乱转,打着打着,就见李元虚晃一招,噌跳出圈外,冲法雷一抱拳道:“老师父,果然名不虚传,李某领教了!”
  法雷收招定式,吁吁直喘,心说:罢了,李元够意思,对我手下留情,不然我非栽跟头不可,见好就收吧。想到这儿,法雷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老侠客手下留情,贫僧有礼了,告退!”说完,法雷转身下擂台,回归西看台,对潘龙道:“老朽大败而归!”潘龙客气了几句,转脸对大伙儿道:“哪位上?”
  话音未落,就见边北辽东的于老寿站起来道:“总镖主,不才老朽愿往!”潘龙一乐道:“哎哟,老人家,您要上台可太好了!请多加小心!”
  于老寿登上擂台,来到李元面前一拱手道:“请问您就是清河油坊镇的老英雄李老侠客吗?”李元一看,嗬,又升了一格,这不是边北辽东的于老寿吗?但闻其名,不知其艺何精,便答道:“不错,正是在下。”于老寿又道:“三生有幸,想不到我们哥儿仨在此能结识中原的高人,能跟李侠客伸手动招,这是我们的荣幸!不知老人家可赏脸否?”李元一笑道:“我李元无非是个无名的小卒,蒙江湖抬爱,送了我这个小小的绰号,老朽有名无实。既然老人家愿意跟我伸手,我是求之不得!也打算学学边北辽东的武艺。”“您太客气了!请!”俩人互道了个“请”字,就见于老寿身形转动,两臂摇开,向铁掌李元啪啪啪不住地进攻。李元接架相还,身形闪动,双掌齐晃,俩人就战在了一处。
  这回倒好,急茬儿对急茬儿:李元性如烈火,于老寿沾火就着,就见俩人发招飞快,如同闪电,四臂齐摇,打了个难解难分。
  书说简短,俩人打了也就是三十多个回合,李元身形一转就到了于老寿的背后,单掌往空中一立,“嗨!”朝于老寿的后心便打。等此掌快碰背的时候,李元心说:且慢,冤仇宜解不宜结,我不能下这么狠的手,无故得罪辽东的人,犯不上。所以,李元只用了三分的力量,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于老寿噔噔噔往前跑了几步,身子一晃,使了个骑马蹲裆式,这才站住。再看他脸一红,回身抱拳道:“李老英雄果然名不虚传。我认输了!”话罢,于老寿转身回归西看台。他表面上嘻嘻哈哈无所谓,实质上,他觉着胸中一阵阵闷热,五脏直翻跟头,嗓子里往外冒热气,两臂发麻。
  边老成一看兄弟大败而归,心说:这样回了辽东能说得过去吗?紧接着边老成登台同李元又大战了一场。书说简短,边老成和李元打了不到二十个回合,也大败而归。总之边北辽东三老个个皆输。
  李元连胜四阵,不禁暗喜。按理说,铁掌李元应见好就收,可老头儿一高兴就说了几句过头话:“各位英雄,刚才与我伸手的三老,都很厉害,别看他们下台了,人家那是容让我,他们要拿出真能耐,我不是对手。不过我李元今天登台不是冲着他们三位,也不是冲着冷面佛,我是冲着那位而来的!”说着话,他用手一指西看台上的法禅又道:“请上来吧!”他这么指名点姓地在台上一嚷嚷,法禅可就挂不住了。法禅本不准备这么早就露相,唱主角的得压大阵,可他这个人生性好斗,再一看李元又连胜四阵,金龙镖局的威风大减,要是再输两阵,士气越发低落,这仗就没法再打了。法禅久经沙场,实践经验十分丰富,他明白,打仗凭的是士气,如果大伙儿一鼓掌,也许就能胜,反则大家一松气也许就败。他一想自己不出面不行了,非得把这个局面扭转过来,把大伙儿的精神提起来不可。
  想到这儿,法禅咯吱一声站起身来道:“阿弥陀佛,潘龙!”“弟子在!”潘龙起身答道。“准备准备,贫僧登台!”法禅吩咐道。潘龙一听法禅要上阵,就有点急了,道:“哎哟,老罗汉,现在用得着您吗?早呢!大将压后阵,您再等一会儿吧?”“不,难道你没看见吗?这李元口出狂言,指名点姓叫贫僧出头,我不去,岂不怕他了?闪退一旁,贫僧登台!”
  就看法禅晃着高大的身躯,迈开方步,撒着嘴,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走下西看台。金银铜铁四僧扶着老师上了擂台,然后往两旁一站。
  法禅迈大步来到李元的面前,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李元,贫僧来了!我要跟你大战三百合!”李元心说:这倒好,真把他给激上来了。打就得打这样的,打他一拳顶别人一百拳,如果把他赢了,就等如胜了这四五百人。想到这儿,李元冲法禅抱拳道:“老师父,谢您赏脸,李某不才,学过几招粗拳笨脚,本打算前往云南八卦山拜访各位庄主,没想到今儿个在这儿与四庄主相遇!机不可失!来来来,我李元可要得罪了!”
  李元刚要伸手,法禅摆手道:“且慢,李老侠客!贫僧登台非是冲你而来。为什么?你这两下子不行,不行哪!快请回去歇息歇息,你连胜四阵也够瞧的了!把震东侠侯廷侯振远给我唤上来,我要战一战驰名天下的东昆仑!等你缓过了劲,如愿与我比试,贫僧奉陪!”法禅根本没把李元当回事。李元活了六十多岁,还没听见过这种话,心中不由得阵阵发烧,心说:你的口气也太大了吧?你把我当什么人?瞧你说的这番话,比骂我老祖宗还厉害。想到这儿,李元又道:“法禅,你不必口吐狂言!你是有名气,可那是你自己的感觉。我李元要捧你,怎么说都行;要不捧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呢?想让侯大侠登台不难,但你得先把我赢了!”“阿弥陀佛!李施主,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不听贫僧良言相劝,来来来,贫僧得罪了!”说着话,法禅把僧衣卷了卷,把底襟掖到带子上,周身上下收拾了个紧凑利溶,亮了个二郎担山式。
  别看李元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夹着一百二十分小心。就见他身形往后倒退了几步,晃双掌也亮出了门户:这一招叫冲天一炷香。俩人互道了个“请”字,李元噌往法禅的面前一纵,双掌合十往前一推:这一招叫老君关门,朝法禅的花盖穴打去,李元这回连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法禅心说:你不是铁掌吗?今儿个让你碰碰我身上的筋骨。想到这儿,法禅把胸脯往前一挺,骑马蹲裆式,把肚子一鼓,双手叉腰,“嗯!”在这儿等着挨打,耳轮中就听得嘣的一声,李元的双掌正砸到法禅的花盖穴上。要换个别人,这一掌下去,那胳膊、手就全废了。法禅的筋骨硬如金刚,李元这一掌落上去,震得他双臂发麻,两个手腕子好悬没折了,掌如火烧似地那么难受。再看法禅纹丝不动,面色泰然。
  李元急忙倒退几步,右手一捋胡须道:“好硬啊!”法禅咧大嘴一乐:“阿弥陀佛,李元,怎么样?见好就收吧,你差的多呢!”这可不是大话,前文书咱说过,刘俊打算拾个便宜,拿鸡蛋那么粗的铁拐拍到法禅的头上,法禅纹丝没动。可见他的硬功练到何等程度。
  李元一合计:既然我一次没打动人家,再伸手也是白来,反而人家要伸手打我一下,我可受不了,干脆,见好就收吧。想到这儿,李元身形后退,满脸赔笑道:“法禅师父,我领教了!高!”老头说完转身下台,分人群回归东看台。
  大伙儿见李元回来了,纷纷上前问阵。东侠道:“贤弟,你连胜四阵,仍不含糊,如果这些弟兄们都能像你一样,咱飞龙镖局是必胜无疑啊!”“哥哥,您甭捧我了,我根本不是法禅的对手,这是见好就收。您派人去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坏了,侯二侠上台了。
  再看侯二侠来到台上,秃脑袋一晃,啪啪啪把胸脯拍了三响,道:“法禅,认得我吗?”法禅睁怪眼看看侯杰,便问:“你是何人?”侯二侠一报名姓,法禅连连点头道:“哟,您就是侯二侠?失敬失敬!久闻大名,如雷贯耳,闻而未见。没想到二侠客赏脸登台,贫僧非常荣幸!来来来,贫僧陪您走几趟!”侯二侠并未答话,转动身形,使出三十六路白元拳,纵身往前就是一拳。
  再看东侠,坐在东看台上二目圆睁,观望着台上二位的一招一式,心急如火,他暗暗为二弟侯杰担心。他心说:二弟呀二弟,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一点也沉不住气?你就没想想自己是不是法禅的对手?连李元都大败而归,何况是你呢?你这不是找着栽跟头吗?
  东侠有心去换兄弟,但又一想:不行!让人看着我们太不值钱了,哥儿俩打一个,可不过去吧,又怕二弟吃亏。
  你看东侠忧心冲忡,童林又如何安然得了?他心中暗道:二哥,您这不是找着丢人吗?您那两下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未必高于李元。童林有心上去把侯二侠换下来,一看人家正打得不亦乐乎,自己不好插手,急得他手心都冒了汗。按下他不说。
  单表台上,虽说侯二侠的三十六路白元拳也不含糊,但一跟法禅比就显得逊色多了。
  没出二十个回合,侯二侠打了法禅三拳:头一拳打到后背上,第二拳打到法禅的小腹上,第三拳打到脑袋上。再看法禅纹丝不动,若无其事。这下可把侯二侠给急坏了,他心里一急,手足无措,朝法禅当胸就是一拳。法禅一闪身,噌一把抓住侯二侠的手腕子,只见法禅单臂叫力,往外一甩:“你给我出去吧!”就像大人扔小孩儿似的,嗖的一声就把侯二侠从擂台上撇下去五六已远。
  大伙儿一看,吓了一跳,呼啦往两旁一闪,亮出一片空地,侯二侠脑袋朝地就栽了下去,眼看脑袋就要挨地的一刹那间,他丹田叫劲,腰里一使力,啪一个倒毛跟头,双足落地。幸亏他的功夫过硬,否则非摔个脑浆迸裂不可。
  虽说没有摔着,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家从台上扔下来,侯二侠脸上发烫,唰一下就红到了脖根儿。他回到东看台,唉声叹气地往那儿一坐,道:“唉,这跟头栽得好暴哇!”
  东侠道:“二弟,这是你自找的。四两棉花纺一纺,你看看自己是不是人家的对手?贸然上台,轻举妄动,你说你能不当众现丑吗?”
  侯二侠心中本来就窝着一团火,听大哥这么一说,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埋怨道:“大哥,您说的这叫什么话?您也不伸手,我也不伸手,咱还打得哪份擂?我不就是输了吗?我没人家的武艺高,您叫我怎么办?难道说因武艺不高就临阵畏缩不成?”
  贝勒一听,觉得侯二侠说的也不无道理,便解释道:“二位老侠客,不要相互埋怨啦,登台比武胜败难料。既然老侠客吃了点亏,咱就再派别人去!”
  侯氏兄弟听罢此言,谁也不言语了。
  正这个时候,旁边站起一位道:“二位老哥哥何必争吵,不就是法禅吗?小弟不才,愿与他比试比试!”
  欲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7: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回 擂上二主将争雌雄 台下一老翁动侠心

  再说东侠扭脸一看,正是铁扇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便叮嘱道:“贤弟,要多加谨慎!这个凶僧甚是厉害!”“老哥哥请放心,赢了他我也不算光彩,输了他我也不觉得丢人,只当上这儿来学习学习。诸位少陪了!”张子美这人潇洒大方,平易近人。话罢他转身下东看台,上擂台走近法禅,拱手道:“法禅师父请了!老朽这厢有礼!”法禅圆眼怪翻,定睛瞧看:“阿弥陀佛,这不是张老侠客吗?”“不错,正是老朽。法禅师父,您今日大驾光临,能到杭州擂来,真给咱武林界大大增色啊。您看这成千上万的观众,只看着您的发招定式,就能长不少知识,学习很多能耐,张某也不例外,别看我没登台,我也向您学习了不少能耐。您的硬功,堪称一绝,天下武林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朽是望尘莫及呀!说我既然不行,为何还要登台呢?常言道: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张某想借这个机会和大和尚学几招,不知您能否赏脸?”张子美这一番话,谦虚、柔和、中听。
  法禅闻听,点点头道:“阿弥陀佛,老侠客过谦虚喽!既然您已登台,贫僧非常欢迎。我这两下子也不怎么样,望求张老侠客多多指教!”话罢,两个人互道了个“请”字,各亮门户,就战在一处。
  就见张子美两臂齐摇,身形转动,显而易见,他比侯二侠的功夫要高一筹,但若想胜法禅,似比登天。法禅是硬功,张子美是软功;法禅讲的是以力相撕毁,张子美讲的是以巧破千斤。
  俩人大战了三十五个回合,未分输赢。
  再看张子美的鼻洼子和两鬓都冒了汗,招数也越来越缓慢。
  东侠在东看台上瞅得清楚,心说:子美是来帮忙的,我能叫人家吃亏吗?非得让法禅打倒了才算完了吗?想到这儿,老英雄把衣服收拾收拾,低声向贝勒道:“爷,您先坐着,我上台去看看,把张老侠客换回来。”贝勒早为张子美坐立不安了,一听东侠要求上阵,心中不由得高兴,就听他道:“好吧,老侠客,看来非您不可了,注意啊!”“唉,我知道。”东侠应道。
  童林一看东侠要亲自上阵,急忙起身相拦道:“大哥,用不着您去,杀鸡焉用牛刀?再说在家千口,主事一人,您哪能亲自登台呢?小弟我去得了!”“大将督后阵,有你的仗打,你先在这儿养神吧!”东侠笑着对童林道。别看他嘴上这么说,其实他根本不相信童林能胜法禅。东侠心想:万一童林让法禅给打了,他现在还没有外号,将来怎么给他起呢?今后他还闯不闯江湖?东侠既爱护童林,又不相信他,因此婉言谢绝。
  童林一看大哥不愿意让自己去,也不好勉强,就退回原位而坐。
  单说震东侠,转脸对二弟侯杰道:“我不在,由你料理一切。”“大哥可要留神!”侯二侠为大哥捏着一把汗。“我知道。”东侠应毕,冲大伙儿抱拳告辞,转身下了东看台。
  且说台上,法禅和张子美打得正难解难分,就听有人大喊一声:“呔!老罗汉果然武艺高强,张老侠客的能耐也不含糊。你们两位且住手,老朽在此!”二人闻听,各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张子美回头一看,是大哥东侠,他顿时就明白了,心说:我老哥哥真聪明,他来的正是时候,再打几个回合我就招架不住了。
  张子美用手帕擦擦头上的汗,道:“大哥,这么说您要亲自登台跟法禅比试喽?”“正是。贤弟,够意思,你到下边去休息休息,把他就交给我吧!”张子美应声回归东看台。按下他不说。
  单说震东侠,稳稳当当来到法禅的面前,拱于道:“老罗汉,可认识老朽?”法禅怪眼圆翻,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对方不像是个练武的,倒像是个学馆里的教书先生,便问道:“阿弥陀佛,施主您可是东昆仑侯廷侯老侠客?”“不错,正是老朽。”东侠应道。“哎哟,久闻大名!别看我远在云南八卦山,早就听说您这一号了,东南西北四大侠之一嘛!没想到今天在此与东昆仑相遇,真是贫僧的造化!”法禅故作惊讶道。
  东侠一摆手道:“老罗汉,您谬说了。不错,侯某是学过几招,可那都是些粗拳笨脚,再则说如今年过古稀,老而无力,实则空有其名,无有其实。老罗汉,在未动手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讲在当面。”“弥陀佛,大侠客有话您就只管说,老僧洗耳恭听!”法禅应道。
  东侠问道:“老罗汉,我不明白您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杭州擂的?”法禅沉吟片刻答道:“我是应约而来。”“噢,谁约您来的?”东侠追问道。“金龙镖局的潘龙啊!”法禅应道。东侠继续问道:“他怎么跟您说的?”“他——震东侠,您甭往下问了,无论他是怎么说的,反正我已被请来了。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就得给人家帮忙效力,这还有什么可问的?”法禅反问道。“不,您说错了,咱们得把事情交待清楚,要换个别人,我绝不说这些废话,可现在是您呀,堂堂云南八卦山四庄主,又是出家的罗汉,比别人的身份要高得多,因此不得不把这些事情跟您讲在当面。”东侠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您听听这讲理吗?大帽子压人,无理取闹。他们约我们上插比武,我们有心不答应,但好像是怕他们;答应了也并非我们的心愿,这叫强人所难。这事要换到您头上,您怎么办?这名义上是擂台,以武会友,实质上就是战场。方才您也看着了,打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我恐怕您不明白内情,助纣为虐,帮虎吃食。凭您这个身份,合算吗?事情说明白了,我希望您不要参与这个事。既然已来了,您就在旁边坐阵,看个热闹,何必帮潘龙与我为仇做对呢?当然,我们这些人未必是您的对手,难道您手大能捂得住天吗?万一有个人比您的武艺高,把您给打了,您说您怎么回云南八卦山?依我看,您犯不着。老罗汉,我的话说完了,请您马上回去换个别人。不知意下如何?”
  其实法禅什么都清楚。他听罢东侠的话,嘿嘿一笑道:“老侠客,算了吧,依我说你们都是同行,潘龙领人打砸,大概也有原因,您就别纠缠此事了。他提出立擂比武,您不也领人来了吗?手脚都上了擂台,您怎么还能说不乐意呢?这叫自欺欺人哪!如果我法禅还没上来,您把我叫到旁边,讲这番道理,我要再登台,就没吃过人饭。可我现在都打了好几阵了,您又劝我回去,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们两家谁是谁非与贫僧毫无关系。老僧的意思就是以武会友,您这不也来了吗?别光顾说话,咱们也伸伸手,我也会一会著名的东昆仑,瞅瞅东侠有何本领,我好学上几招,带回云南八卦山,见着我大哥混元侠李昆,也有个交待。不然见了这么高的高人,没交上手,我要后悔一辈子!东侠您看如何?”
  东侠听罢,心说:这仗非打不可了!法禅他不往正题上说,硬往旁边扯。很明显,他是在袒护潘龙。
  想到这儿,东侠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老罗汉执意要动手,侯廷也应该遵命了!那可就讲不起了,我要得罪大罗汉啦!”
  “阿弥陀佛,无所谓得罪,咱们俩人比试比试!”
  再看东侠,往后一撤身,把袖面挽了挽,紧紧带子,周身上下紧凑利落,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晃动肩头,运用原功。那位说这是干什么?东侠知道法禅的厉害,因此他要动用真功夫。东侠一生谨慎,尤其这一次,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再说法禅,也做好了准备,心说:我已连胜三阵,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面临强敌,不得不防。
  就见他骑马蹲裆式往台上一站,晃着秃脑袋。这才叫摇头晃屁股,惹得众人都乐了,心说:这是什么毛病?是不是后背有虱子了?
  错了,外行。法禅这是在运用气功,如果把他的衣服脱了,你可以看到:胸脯能鼓起一寸厚,后背能鼓起一寸厚,法禅运足了气。就见两人滴溜溜身形乱转,四只眼睛盯在一起,光转不发招。
  书中代言,在敌我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谁沉得稳,谁取胜的可能性就大,反则很容易吃亏。
  书接前文,再看整个场内鸦雀无声。人们直脖、瞪眼、屏息,仔细观瞧。究竟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单表童林,此时手扶桌案,腰板直挺挺,两眼瞪得一般大,眼毛一眨不眨,他暗自替侯廷捏着一把汗。这些人都怎么想,咱不一一细表。
  且说擂台上,两人转了十几圈,法禅终于沉不住气了,就见他身形一转,噌往前一纵身,就跳到了东侠的面前,而后双掌一分,喊了一声:“阿弥陀佛!老侠客,贫僧得罪了!”噗的一声,一个单掌开碑,奔东侠的面前劈去。
  东侠一看,此掌来势甚猛,掌上挂风,往旁边一闪身,法禅此掌走空。东侠扬手,啪一架法禅的胳膊,身形往下一矬,竖右掌奔法禅当胸便打。法禅一看,掌奔心门而来。那位说,法禅把肚子挺起,接一掌呗,不敢。法禅知道东侠的厉害。
  就见法禅晃身躯、摇双臂,与东侠战在一处。六七个回合之后,仍不分高低。就这个时候,只听得人群中有一位,抖丹田大喊一声:“二位,暂且住手!我来了!”本来场内挺肃静的,被这一喊喝声马上就给搅乱了。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位,飞身登上擂台。
  东侠和法禅见此情况,各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俩人平身站稳,定晴观瞧,就见来者平顶身高五尺八寸,长得细腰宽膀,扇子面的身材,面如冠玉;宽脑门儿,尖下巴颏儿,眉分八彩,一对大豹子眼,通贯鼻梁,方海口,三绺短墨髯,一条大辫飘于背后;身穿宝蓝色长衫,腰系一根凉带,左肋下还佩带一口宝刀,足有三尺六寸长;黄锃锃的刀牌,大黄的玩手,金八钩、金什件儿、白鲨鱼皮刀鞘,一看就是宝家伙;再看来者二目如灯,太阳穴鼓鼓着。
  东侠和法禅都不认识,大伙儿也都愣了。
  就见这位冲东侠一抱拳道:“老侠客,您就是东昆仑侯廷侯振远吗?”“不错,正是老朽。”东侠笑罢,又问道:“敢问您是哪位?”来者哈哈一笑道:“我是个无名的小辈,姓智叫智亮,河南洛阳人。”
  东侠闻听不甚惊讶,闹了半天,此人正是威震江湖的太平侠。
  书说至此,咱得交待一下。这套书的名字叫《童林传》,又叫《雍正剑使图志》。在这套书中,有侠客二十位,剑客三十二位。把他们组合到一起,构成一幅图画即剑侠图。那位说这些剑侠客都是些谁呢?剑客有:
  

  镇古侠董化一
  碧目金睛佛姜本初
  珍珠佛董瑞
  八卦太极庶士张洪钧
  今古侠关九公
  云龙九现周寻
  英雄得鹿陆民瞻
  江南第一剑李晚村
  九圣魔母吕娩娘
  赛南极昆仑子孙茂昌
  沧海变桑田王阴
  阴阳居士白大官
  老洒海金元
  西域剑客马回来
  八卦昆仑子何道源
  八卦无极子尚道明
  太虚上人庄道勤
  九宫上人李道通
  头顶八卦脚踏太极王十古
  瞽目寻针巴彦良
  横推太极张明志
  冷眼观潮赵明真
  云台剑客燕普
  无形剑客万俟羽休
  盖天第一手陶洞天
  羽士清风侠杜清风
  赛南极诸葛建
  泥小鬼陆恒
  恶面佛石头僧
  水晶长老亚然
  大喇嘛佛马宝善
  绝命怪叟上官青
  侠客为:
  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
  震东侠侯振远
  一轮明月照九州侯敬山
  西方侠长臂飘然叟于成
  北侠秋佩雨
  南侠司马空
  大判飞行侠苗润雨
  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
  铁掌李元
  鼓上飞仙丁瑞龙
  混元侠李昆
  历胆侠慧斌
  赤胆侠谭桂林
  追风侠于斗
  独行侠赵坤
  独棍神佛铁木真
  无双女侠于秀娘
  太平侠智亮
  天灵侠王凤
  地行侠于飞

  余者也有能赶上剑客,也有类似侠客的,一共是三十二位,咱不必一一细表。
  单说太平侠智亮,他是正宗正派,二十个侠客之一,家住洛阳。要说起智亮这个人,他能活至今日,那真是不容易啊!一生之中坎坷不平,乃至险于非命!
  智亮究竟有何凶险,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7: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回 智亮得刀喜游庙会 少年闻讯恭候酒楼
 话说智亮,幼年丧父,侍母至孝,娘儿俩的日子过得不错,他父亲留下的财产,就是他娘儿俩坐着吃也用不完。智亮自幼酷爱武术,每逢街上来了马戏班子、练武术的、摔跤的,他就出来观看。洛阳是个大地方,山南海北哪儿的人都有,一年四季练把式的数以千计,智亮光这一笔开销,那数目可就不小啊,后来,他又请了不少有名的武术教师,在家里头教自己能耐。智亮十几岁的时候,拳脚就不错,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简短捷说,暂且无话。
  单说这一年,正值智亮二十岁。一天,他上街去溜达。书中代言,智亮这个人有个癖好,他专爱上杂货摊儿去溜达。他溜达来溜达去,在一个破烂摊上买了个鼻烟壶,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段。
  就见路北有个摆摊儿的老头儿,地下铺着块毯子,上面摆着坛子、罐子、钳子、斧子、扳子等乱七八糟的铁器。他来到近前再一看,旁边还放着一口破刀,三尺多长,没有穗头。智亮在十八般兵刃当中,最喜爱的就是单刀,所以这把破刀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蹲下身,双手把刀拿起来掂了掂,还真有分量;他轻轻把刀从鞘中拽出来,就见这刀雾蒙蒙,上头似乎还生着一层锈,智亮不由得就喜欢上了。他问摆摊的老头儿:“这刀卖吗?”“卖。”“多少钱?”“您看着给吧,我也不知它能值多少钱。怎么也比菜刀值钱吧?”老头儿有气无力地答道。智亮一乐:“你这卖东西的还不知道自己的货的价钱。好吧,我给你五两银子!”“哎哟,哪能值那么多钱呢?!”老头儿吃惊道。“不多!你要卖,我乐买,这叫愿打愿挨。”智亮风趣道。“我不该问这个,您买把破刀有什么用?”老头儿不解地问道。“我是练武的,喜欢这玩艺儿,拿回去磨一磨,再拴上个刀鞘,不照样用吗?我说老头儿,你这把刀是从哪儿弄来的?”老头儿长叹一声道:“别提了,是修房挖地基挖出来的。我摆到这儿有一个多月了,都没人问。今儿个碰上您了,该我发个小财!”智亮点点头,转身离开破烂摊,往家走去。
  回到家里,智亮摸了摸刀刃,觉着还挺快,再看看上面还有几个篆字,他不认识,心想:明儿个找个兵器铺,花上俩钱收拾收拾,开开光。
  第二天,智亮早早就起来了,梳洗已毕,伺候娘吃过了早饭,他对娘道:“娘,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回来。”“快去快回啊!”老太太嘱咐道。智亮找了个破包袱皮把刀包好,双手抱着就上了街。
  洛阳是座古都,别看到了清朝不是都城,但这地方文化根基很深,三教九流,人烟稠密,就说兵器铺,数不胜数,一家挨一家。智亮连问了几家,都不收小活儿;后来他又打听到,前边有个兵刃铺可能收这类活儿,掌柜的也姓智。
  智亮按别人指的路就来到了这家兵刃铺。他一进屋,果然有位老者,腰里系着围裙,正在那儿专心致志地干着活儿。这屋子不大,摆满了刀枪斧铲等铁器,旁边有一个铁匠炉,几个小伙子叮叮当当地在炉台上捶打着什么。
  老头儿听见有人进来了,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抬头问道:“客爷,您需要选什么兵刃吗?”“不不。老先生,我打听打听您还收活儿不?”智亮问道。“什么活儿?”老头儿反问道。“我花五两银子买了把刀,打算收拾收拾。”智亮赔笑道。“我看看。”老头儿说着话伸手就把刀接了过去。他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轻轻拽出刀来,在手里掂了掂,瞅瞅刀刃,看看刀把,又瞧瞧吞口和簧,道:“这刀是哪儿弄来的?”“在破烂摊上买的。”智亮答。“备不住这是个宝家伙呢!”老头儿得意道。“是吗?”智亮眼睛一亮,又道:“这可好,您好好给看看,真是宝家伙吗?”“嗯,等开光后再看看。这么办吧,您把刀留在这儿。”“我什么时候取?”智亮忙问道。“十五天以后吧。”老头儿答。“您能不能提前几天?”智亮试问道。“不行,我手里的活儿太多,怎么也得十天。”老头儿解释道。“那好吧,您费心了。好好给我修一修,再打个刀鞘,需要换什么您就给换吧,我不在乎钱,要是修得好,我就多赏您点银子!”智亮嘱咐道。“唉,好喽。您贵姓?”老头儿喜道。“免贵姓智,我就是本街的人,叫智亮。”“哎哟,我们还是一家子呢!好啦,五百年前是一家!您放心,包您满意!”智亮兴冲冲离开兵刃铺,回到了家里。书说简短,中间无话。
  单说这一天,智亮掐指一算,取兵刃的日子到了,吃完了早饭,他和娘告了会儿假,就到了那家兵刃铺。
  智亮担心没修出来,进屋就要问,还没等他开口,老头儿先说话了:“哎哟,您来了!”“来了。我那刀——”智亮刚说了半句话,就被老头儿打断了:“昨天就完了,您看看吧。”老头儿说着话,把刀拿出来,双手往前一递。智亮看罢就愣了,怎么回事?他不认识了,简直是一把新刀,白鲨鱼皮刀鞘,合金的吞口,合金的什件儿,刀把黄锃锃,上面挂着一根二尺半长的穗头,显得古香古色,典雅纯正。智亮看罢,连眼睫毛都乐开了花。
  他伸手往出一拽,就听锵锒锒一声,如龙吟虎啸,就见小小的兵刃铺内,打了一道厉闪;再一看,蓝汪汪的刀身,青黢黢的刀刃,还微微散发着凉气。智亮半信半疑地问:“老先生,这是我那把刀吗?”“正是。我可没少费劲哪。这真是一把宝刀!”老头儿道。“是吗,叫什么名字?”智亮追问道。“您看这四个字!”老头儿说着话用手一指刀,又道,“回去我还查了半天字典,又请高人进行了鉴定,最后才弄清楚,这把刀的名字叫‘龙麟宝刀’!”老头儿这一句话,差点儿把智亮乐得没喘上气来。
  智亮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过去,在老师们谈论兵器谱的时候,有人讲过,说当今世界上有很多宝刀和宝剑,知道的和出名的,在刀里有龙麟宝刀、金丝大环、金丝龙麟闪电劈、龟灵七宝等等。这些刀都是古代有名的兵器。
  智亮心说:龙麟是稀世的珍宝,真能落到我手中吗?想到这儿,他就问老头儿:“老先生,这玩艺儿当真是龙麟宝刀?”“这还能假吗?您看这四个字。”老头儿说着用手指一指刀上那四个篆字。智亮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在屋里连蹦三下,大叫了三声,心说:这是天赐的,该我走运!摆在街上一个月没人问,偏让我给碰上了!别说五两银子,你就是手托五千两银子,上哪儿去买?
  想到这儿,智亮把宝刀往凉带上一挂,问道:“老先生,要多少钱?”“五两银子吧。”“五两?不多,我给你十两!”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哎哟,那可太多了!”“不多,这我也感恩不尽!”俩人推让了半天,老头儿乐呵呵收下银子,智亮才转身离开兵刃铺,回家去了。
  一进屋,智亮高兴得又伸胳膊,又蹬腿,像个孩子似地翻来履去地瞅这把刀。他一想:宝刀不是能切金断玉吗?对,我得试试。他从外边找回两根比筷子粗的铁条,开始他怕把刀刃锛了,就慢慢地试验,把铁条往刀刃上一挨,锵锒锒一声,铁条断为四根。他又一想:光试硬的不行,再试试软的,他把手帕拿出来,往空中一扔,挥刀一劈,手帕破分两半儿。再一想:人家不是说宝刀能吹毛立刃吗?我还得试一试。他把自己的大辩儿拿过来,将发梢儿放到刀刃上,轻轻一吹,噗的一声,毛发脱落,再看辫梢儿齐刷刷像刀切了一样。
  智亮一看,果真是把宝刀,赶紧抱刀去见母亲。一见娘,便大喜道:“娘,您得给我祝贺,我得了把宝刀!”“什么叫宝刀哇?”娘不解地问,智亮和娘把得刀的经过讲了一遍。老太太闻听,也乐坏了,道:“这玩艺儿值多少钱?”“唉,这是无价之宝,要它值多少钱,就能卖多少钱,可咱能卖吗?!我就落欢刀,您看还得了这么把宝刀,看来咱娘俩都有造化呀!”老太太乐道:“那好,你去割点肉,咱炖肉吃!”
  智亮上街买了几斤肉,娘儿俩吃了炖肉,又吃了两顿饺子。街坊邻居闻听此事,也纷纷赶来祝贺,智亮一看大家都知道了,干脆就操办操办。当天在家里就举行了一个宝刀盛会,把他们这一趟街的人都请来了。在这些人当中也有会武术的。大伙儿频频举杯,给智大爷贺喜,智亮也喝了个一醉方休。
  书中代言,得了宝物,这的确是个喜事,也难怪智亮大张旗鼓地大庆一番;但是,人见利而不见害,鱼见食而不见钩。智亮就因得了这把宝刀,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智亮,宝刀得手以后,他又请了几位老师,天天在家里教他刀法。日子一长,他的刀法也练得非常出众了,整个洛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慕名来访者几乎天天都有。
  且说这一年,正好是智亮母亲的六十大寿。智亮为母亲操办了三天喜事。正赶上四月十八娘娘庙的庙会,左邻右舍都来找智亮逛庙会。智亮是个孝子,他打算套一辆马车,把母亲带上一起逛庙会。母亲因几天的操劳,身体恐怕吃不消,就告诉智亮:“儿呀,娘的体力甚弱,我就不去了。你在菩萨面前替娘烧炷香。”智亮一听娘不愿去了,心说也好,便对母亲道:“娘,我给菩萨烧烧香,保佑您老人家高寿!”老太太听罢也乐了:“好好好,儿呀,早去早回!”智亮应声回屋更换衣服去了。
  智亮穿好了新衣服,又把宝刀挎上,这才跟这些好朋友赶奔庙会。
  一路之上,几个人说说笑笑。他们几个把智亮当做圣人,认为他的武艺是天下第一高,他们请教智亮,智亮也不保守,就告诉他们刀怎么练,枪怎么使。对间不长,就到了娘娘庙。
  洛阳的娘娘庙可大了,前后五层大殿,香火极甚。庙周围人山人海,川流不息,摆摊儿做买卖的排出几里地外。很多善男信女,都想来烧烧香,求个顺当。
  智亮和大家穿人群来到庙里,先烧了香,然后又到了正殿。智亮恭恭敬敬地请了香,插到香炉里头,又磕了几个头,心中默默祷告,求菩萨保佑母亲寿高百岁。闲话休提。
  智亮从正殿出来,溜达溜达庙会,嗬,说书的、唱戏的、打把势的、卖艺的、耍狗熊的、卖大力丸的、唱野台子戏的、卖吃喝的、卖布匹的,数不胜数,琳琅满目。智亮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他在一个摊架上,花一两银子给母亲买了些吃喝,再一看天也不早了,担心母亲挂念,就打算动身回家。
  正这个时候,就听见前面响起一阵阵鼓掌声和叫喊声,简直像开了锅似的。智亮闻听,就是一愣,身不由己,两条腿就朝那个方向走去。
  到近前一看,是个练把势的,这下可把智亮给吸引住了。他们几个人分人群来到里边。
  再一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脸晒得黢黑,皱纹堆积,干巴巴一团胡须,小辫儿在头上盘着,衣服上打满了补钉。地上放着个笸箩,里边有几个铜钱,在笸箩的旁边还放着一支木头枪和一把大铁刀;还有两个小孩儿愁眉苦脸地蹲在地上,好像没吃饭的样子。就见老头儿在这里边又折跟头,又打把势,一趟拳脚练完,累得吁吁直喘。
  智亮看罢,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老头喘了半天,冲四外一抱拳道:“乡亲们,小老儿是从山东来的,初次到贵宝地。我带着两个小孙儿,来这儿找我的侄儿,结果他死于非命,侄儿媳妇也改嫁他人。我们爷仨现在欠下店饭钱,怀中分文皆无,只可向大家求帮。我要是手心朝上向大伙儿要钱,觉着于心不忍,谁挣钱也不容易,怎么办呢?我就得拿把势换钱花。我这两下子根本也拿不出手,你们大家就当我耍狗驮子,不必冲我的把势,就冲我这把岁数,能赏我个一文两文,我绝不忘大恩大德!这两个孩子还没吃饭。好啦,闲话少说,现在我再练一趟。”老头说着话,一哈腰,从地上拿起木枪,还不敢使劲抖,生怕把枪头抖掉了,走行门,迈过步,就练了一趟枪。
  智亮一看老头儿这架势,心说:他还真有两下子。看来他并非经常撂地换钱花,可见刚才他说的全是真的。这老头儿是干什么的呢?山东可真是出英雄的地方啊!再看老头儿练完了枪,又把刀捡起来练了一趟。
  这下智亮可开了眼,就见老头身形滴溜溜乱转,一把大刀上下翻飞,呼呼挂风。一共练了六十四路,老头收招定式,把刀往地下一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汗珠子顺两鬓直往下滴答。老头儿把刀放下,冲四周一抱拳道:“乡亲们,大家赏我两个钱吧!我求求各位了!”停了好半天,才见有几位向笸箩里扔了几个铜钱。你说这人群里面三六九等,什么人没有?有的惜老怜贫,不管自己爱不爱武术,反正碰上这样的事情了,伸手掏出几个钱,扔进笸箩里头;有的人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无论你说多少好话,练得怎么好,他也不动恻隐之心。
  智亮一看,地上也就是三五十个钱,心说:这够干什么?想到这儿,他伸手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银子,掂了掂足有三四两重,冲老头儿喊了一声:“哎,老人家,我身边带的银子不多,这块给你吧!”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他把银子扔到了地上。老头儿一看是块银子,高兴得冲智亮就作揖道:“恩公,我谢谢您,谢谢您呀!您算救了我们爷仨的命了!我这把老骨头死不死算个什么?主要有这两个孩子呀!我这点武术哪能值这么多钱?您破费了,我再给您作个揖!”智亮见此,急忙上前扶劝道:“别客气,别客气。把银子收起来吧。”
  老头儿一只手抹眼泪,另一只手把银子揣起来。智亮这人有时嘴长爱问,就听他问老头儿道:“老朋友贵姓?”“免贵姓鲁。”“噢,鲁老先生,那您这投亲不遇,访友不着,怎么办呢?”鲁老头儿长叹一声:“唉,回家呗!”“这儿离山东万水千山,你们爷儿仨就这么点钱能够吗?”智亮关切道。“谁说不是呢!我们只好走一程说一程啦!”鲁老头儿无奈地摇摇头。“那万一要遇上个天阴下雨可怎么办呢?最好还是多凑点钱,以防万一。”智亮提醒道。鲁老头儿苦笑一下,道:“这样当然好啦,可我上哪儿去凑这两钱呢?”
  这时候智亮的邻居小沈子在旁边说话了:“大哥,您光给他钱也解决不了他的困难,因为您囊中的钱是有数的呀!干脆,您练两下子吧!他练没人给钱,您练肯定少不了,这样帮他不是更好吗?”“对呀!”智亮恍然大悟,道:“鲁老朋友,您别难过,我替您练一趟,帮您几个钱。”“我怎么好意思!”老头儿赶忙拒绝。智亮欣然一笑:“没关系,我是本地人,比您好办事。”
  小沈子一看智亮真要伸手,心里这个高兴劲就甭提了,平日他很少有机会看智亮练功,今天百年不遇,真是机不可失呀!他心里说:我今儿个可得解解馋,以饱眼福。想到这儿,他大步来到场子中央,冲四周喊道:“喂,大家静一静。诸位,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认识这位吗?”说着话他用手一指智亮:“他是咱们洛阳本地的人,家住西关里,姓智,叫智亮,他是成了名的剑侠,有真功夫。今天在娘娘庙会上,他要大显身手,帮这位老朋友的忙,望大伙儿助威!”
  他这一咋呼不要紧,马上又招引过来四五百号人。
  再看智亮,收拾收拾衣服,冲四周一抱拳道:“各位乡亲,在你们当中,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的,刚才我兄弟已向大家作了介绍,所以我也不再自我介绍了。这位老先生出门在外,困在我们这个地方,大家身上也许没带钱,我不能强人所难。这位老先生年龄已大,精力有限。所以我打算帮帮场子,练两套拳脚,各位随便赏,赏多少钱我一文不要,全给这位老先生!”
  鲁老头儿激动得在旁边直替智亮解释。
  就见智亮把刀放在地下,转动身形晃双掌,就练了一趟拳。这趟拳练得可真漂亮,众人掌声如雷,久久不得平息。在人群之中,有内行,也有外行,内行看了真动情,外行看不懂也跟着起哄。再看人们,大把大把地往场子里边扔钱,眨眼的功夫地上就铺了一层。
  智亮冲四周抱拳道:“各位,我谢谢,谢谢了!”然后他一转脸对鲁老头儿道:“老先生,您快把钱捡起来吧。”鲁老头儿乐得手直哆嗦,他赶紧把两个小孙子唤过来一起拾钱。把钱都捡光了,智亮一看,要变银子,也就是五两左右,心说:不够,还得求点。想到这儿,他转身冲大伙儿又一抱拳道:“乡亲们,蒙大家抬爱,赏了不少钱!咱也不光练拳脚,还得练一趟刀,让大伙儿看看。”
  前文书咱说过,在洛阳之内,人人皆知智亮有一把宝刀。现在大家伙儿一听智亮要练刀,个个都喜出望外:“好哇,让我们开开眼,给我们练趟刀吧!”人们呼声四起,气氛轰然。
  智亮一高兴,从地上捡起刀,用大褂擦了擦,轻轻按动绷簧,把刀亮了出来,将刀鞘放在地下,欻拉一晃刀,在人群中打了一道厉闪。哗一阵声响,人群中像开了锅似的,纷纷赞刀。智亮把刀往怀中一抱道:“各位,刀是不错,可惜我练得不好,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各位也不能责怪,我有多大的力就使多大的劲。请诸位上眼!”
  话音未落,智亮欻的一声,就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紧跟着又练了个迎步坐盘式,欻欻欻,又练了一趟六合刀。要说智亮这刀,练得可真有独到之处,人随刀转,刀带人旋,就像刀山一样,尤其这把刀又亮,练着练着,连智亮的影子也看不见了,只见一团白雾在空中飞旋;再听口外,连一个叫好的都没有。为什么?大伙儿都看傻了,忘了叫好啦。
  智亮接练数趟后,收招定式。过了好半天,人们才叫出好来。小沈子趁热打铁道:“诸位,光叫好还不够味儿,大伙儿得动点真的,快赏钱呀!”
  这回求得的钱可太多了,连铜钱带银子,把地皮盖上有半寸多厚。鲁老头儿感动得热泪盈眶,心说:还是我这两下子不行呀,看人家练得多好哇!老鲁头儿又千恩万谢,爷孙仨哈腰捡钱,捡了满满一笸箩。
  智亮把刀还鞘,问鲁老头儿:“这些钱够了吗?”“够了,够了!用不了,用不了!我不能全拿走,这是您费了半天劲才挣来的,咱得二一添作五!”老鲁头儿认真地推让道。“哈哈哈,笑话!我分文不要。我要想用武术交钱花,天天上这儿来练就得了,怎能从您的身上刮油呢?别客气,您全带走吧!”智亮慨然拒绝。
  老鲁头儿千恩万谢,带着两个孙儿走了不说。
  单表智亮,他一看天也不早了,赶紧同几个朋友起身往家走去。离开娘娘庙,往西一拐,刚走了十几步,就听得背后有人叫道:“智爷留步!”
  欲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回 得死讯母亲丧命 闻罪因老者救生
 且说智亮在公堂之上,偷眼观瞧来人:头发如丛生的乱草,连鬓胡,浑身是伤,体无完肤,跟铁拐李差不多。智亮心说:这是人吗?要在半路上遇见,跟那活鬼差不了多少。
  就听张书鞘厉声问道:“冯四!”“罪人在!”“你都做了哪些坏事,还不如实招来?”张书鞘追问道。
  冯四应声道:“小人姓冯,叫冯四,家住洛阳南关村,冯家窑人,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以讨吃要饭为生。后来交了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个叫陈仨的与我最好,我俩看着靠讨饭维持不了生活,就开始偷盗行窃。先开头是小偷小摸,抓个切糕,抢个馅儿饼,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就开始打窗户、扒门进行偷盗。说这话,也就在三年前一个晚上,我和陈仨行抢时遇上一个人,这人姓智叫智亮,他对我们说:‘你们干这样的活儿有什么出息?走吧,先跟我到家吧。’他把我们领到家里,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顿,我们俩人感恩不尽。他就说:‘我也没职业,将来咱们一起干些事情,我正缺左膀右臂,干脆咱们哥儿仁合为一伙儿吧,我给你们坐东。’听了他的话,我俩千恩万谢,又磕了几个头。从此他就传授我们武艺。不久以后,他就带我们作案,所得的东西,全都放在他家。我们是坐地分赃,二八下账。去年三月初,德胜水烧锅被抢一案,就是我们干的,智亮是主谋,砍死烧锅的东家,也是他之所为。小人所供事实,绝无虚假,求大人明断!”
  听罢此言,智亮气得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心说:狗娘养的,爷跟你冯四素不相识,犯罪之事从何谈起?而且你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不成心陷害无辜,血口喷人吗?想到这儿,智亮忍无可忍,往前爬了两下,把头磕得嘣嘣直响,道:“大人,小人冤枉啊!他满口胡言,小人绝无此事!望大人明断!”
  张书鞘把桌案一拍,厉声道:“休得无理!智亮,你胆大妄为,恶性难改!本官并未问你,你因何咆哮公堂!这还了得!来呀,打二十个嘴巴子!”这就叫找茬儿。
  就看几个当差的上前将智亮按倒在地,啪啪啪连打了二十个嘴巴子,这可不是肉嘴巴子呀,是用木板子抽的。再看智亮,满嘴是血,刹那间双唇肿起有二寸多厚。他不敢再言语了,心恨得都缩成了一个铁球。
  张书鞘继续问:“冯四,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大人在上,小人身犯不赦之罪,岂敢胡言乱语?以上所讲,全是真情!”冯四果断地答道。“画供!”张书鞘喊喝一声,冯四画了供,被差人带将下去。
  “来呀,带陈仨!”紧接着,张书鞘传下指令。
  工夫不大,陈仨又被带了上来,就看这小子长得个饼子脸,小耗子眼,一个肩高一个肩低,一瞅就不是个好种。他来到公堂之上,双膝下跪,道:“给大爷磕头了!”
  “陈仨,把你所犯的罪行,如实招来!”张书鞘厉声喝道。陈仨把事情讲了一遍,智亮一听,这小子跟冯四讲得一模一样。“画供!”张书鞘高声命令。陈仁画了供,也被带了下去。
  张书鞘翻贼眼看看智亮,冷笑一声道:“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讲吧!你可是主谋呀。本官自到任以来,连续破获了数十起大案要案,唯独你们这个案子至今未破!不过,现在已经破了一多半!智亮,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解释?快快招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智亮心说:好一个冯四、陈仨,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因何如此狠毒,害得我有口难辩?显然你们是蓄谋已久的了。莫非是哪个人花钱买通你们故意加害于我?有道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呀!想到这儿,智亮往上施礼:“大人,智亮冤枉!方才俩人所说,纯属胡言,小人绝无此事!更何况小人与他俩人素不相识,怎能狼狈为奸呢?您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搜查,我家根本也没有什么赃物!再则,您还可以让他们去街坊邻居处打听打听,我有生以来做没做过坏事。求大爷一辈为官,辈辈为官,两袖清风,明镜高悬,为小民做主哇!”
  “哼!”张书鞘冷笑一声道,“智亮,我身为知府,升堂问案乃是日常之事,类似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给你做主?我给你做的什么主?你是贼匪,让我为一个杀人的罪犯做主?哈哈哈!今天你要如实招来,一切都好说,否则,我可要以法办事!”
  智亮能招吗?招什么呢?犯罪之事,子虚乌有。他又坚持道:“大人,小人冤枉!无有此事啊!”
  张书鞘大怒道:“来呀,动大刑!”
  大刑是给人命犯动的,那要给智亮上上,受得了吗?就见几个当差的把智亮拉下去,扒掉了裤子,把一根胳膊粗的杠子压在腿肚子上,两个大汉站上去,像擀面似地在智亮的腿肚子上来回骨碌。
  智亮惨叫一声,晕死了过去,当差的用冷水泼醒来。张书鞘继续问:“招不招?”“小人冤枉!”“压!”总而言之,智亮在这一天之中,死了有六七次,被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整个人都脱相了,但他始终无供。
  最后,张书鞘也累了,便吩咐一声:“来呀,把他押入死回牢!”智亮就这样被投入牢中,按下智亮不提。
  单表张书鞘,提笔挥毫,命李头儿领人去抄智亮的家。
  十几个当差的到了智亮的家,破门而入,把上房、配房、前后院子、仓房、厕所都翻了个底朝天,该砸的砸,能装的装,眨眼之间就洗劫一空。
  老太太在院子里哭喊着:“你们干什么呀?还我的儿子啊!”李头儿乐呵呵地冲老太太道:“还你的儿子?告诉你老太太,走一条道能找着你儿子,那就是西方大道!你准备给他烧纸接尸吧!”老太太闻听,一头晕倒在地。这帮人把该拿的东西都拿上了,最后又抄出了那把宝刀。他们把老太太赶出家门,把大门锁上,贴上十字花的封条:财产充公。
  老太太坐在门前连哭带叫,把左邻右舍的人也都惊动出来了。众人围在门口,谁也不敢言语,有的人直抹眼泪。小沈子真不错,分人群来到老太太近前道:“老伯母,别伤心,走,先到我家去。”
  小沈子一家都挺热心,回到屋里大家纷纷安慰老太太。就听小沈子娘道:“老婶子,这事早晚能弄清,您放心。咱一起想办法,托人情把智亮救出来。您就住在我家,好吃赖吃,咱在一块儿活!”
  老太太一想:我不能死,我得等儿子出来。话分两头。
  单说李头儿,回到王府把刀往上一献,张书鞘立即照准这刀是凶器,当下没收。当天晚上,龙麟宝刀就挎在他儿子张继磁的腰上了。闹了半天,这条毒计是张继磁求知府孙师爷出的。
  一个月以前,张继磁要买智亮的宝刀,被智亮当场拒绝。张继磁恼羞成怒,回到府里茶不思,饭不想,心想:我怎么才能把宝刀弄到手呢?后来,张继磁就去求计于孙师爷。这个孙师爷,是张书鞘手下的红人。孙师爷听罢张继磁的叙述,立生一计。书中代言,这个孙师爷杀人不眨眼,在他的笔下不知有多少好人含冤而死,无论谁打官司,有理没理不要紧,只要有钱准能赢。
  接前文书,孙师爷就想起牢里的两个死囚,心说:如果能用他俩的嘴把智亮叨住,岂不万事大吉?!经过一番精心策划,才定出这条毒计。现在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几个人对杯畅饮,高兴得不亦乐乎!按下他们不说。
  单表智亮,自从被投入牢房之后,受尽了种种折磨,心中如揣一锅烧开的油,掐手指一算,已入牢二十多天,不由得心中思念起年迈的老母:谁伺候她呢?身体怎么样呢?他殊不知家已被抄,房已充公,娘已被驱。他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家里,看看母亲,连日来,噩梦频频,饮食不香,在牢中独自一人,度日如年。
  到了八月,官府已定智亮为死罪,准备秋后处决。
  这一天,牢头在监房的过道中溜达,来到智亮的牢房前停住了脚步,看了看智亮,微微一笑道:“智爷,我给您道喜来啦,再有一个月您就有出头之日了!”智亮闻听,不明何意,便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放我回家不成?”“唉,您说得太多了,要送您回您姥姥家!”听罢此言,智亮就知话里有话,心说:是不是已把我定成死罪?又一想:不能。我又没招供,难道人命关天的大事,竟当儿戏处之?后来再一琢磨:人家嘴大,自己嘴小,如果没这个信儿,牢头为何又这样说呢?一连几天,辗转反侧,饮食不思,几乎都要疯了。按下他不说。
  单表小沈子,得知定智亮为死罪之事,吓得魂不附体,心说:这可怎么办呢?跟老太太说不说?说吧,又怕把她惊吓着;不说吧,这么大的事情,也许她还有什么办法。小沈子一下就没了主意,回到家里,抱头痛哭。老太太一看,就知没有好事,再三追问后,小沈子才如实地讲了一遍。老太太闻听“哎哟”一声,晕死在地上。小沈子一家急忙抢救,等老太太醒过来后,两眼发直,起身就往外跑。小沈子在后就追。你看老太太跑得有多快,小沈子追了半天都没追上。
  她上哪儿去了?老太太要赶奔监狱。可她又不知监狱在何处,一直跑到知府衙门的门口,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就见她甩手拍着地哭,最后哭得嗓子也哑了,眼中出血,终于在黎明之前,死在了衙门的门口。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了她的尸体,纷纷围过来观看。有的人认识,便道:“这不是智亮他娘吗?怎么死到这儿了?”官府为了不把这个事情闹大,派当差的用一张芦席把尸体卷起来,买了一口薄皮棺材,葬在东荒郊外。
  这个事当天就传遍了洛阳。小沈子一听,泣不成声,心说:好人没活路,老天爷连眼都不睁!当今世界,恶人当道,虎狼横行,要这样下去,哪有好人的活路哇?!他越想越窝火,越想越生气,就从家里拿了一吊钱,上街找了个酒楼,买了二斤酒,要了两个菜,边喝边说,自言自语,简直像疯了似的,东一句,西一句,头上一句,脚下一句。知道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根本听不懂。他怎么说,暂先不理。
  且说在靠窗户台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桌上放着两壶酒,摆着四个菜,还放着一个长条包袱。再看这人是一位老者,平顶身高九尺挂零,稍微有点马蜂腰,秃头顶,白小辫儿,身穿蓝色长衫,挽着袖面,扎着带子,看穿着打扮,是个外乡人。此人两道苍眉,颏下一络山羊胡须,挺大的眼皮,眼睛眯缝着。老头儿边喝酒,边看小沈子。开始他还没太注意,后来越听越觉着有事,他便起身来到小沈子的近前,一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喝多了吧?”“嗯——”小沈子回头看了看道,“老爷子,这酒可喝到人肚子里了,没喝进狗肚子里去。您别看我喝多了点,可我讲的全是实话呀!”“噢,这么办吧,你跟我讲一讲。”“行啊!您有工夫吗?”“有。走,请你到我那边去说,今儿个我请客。你也甭着急,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一说,你也好消消气。”“唉!”小沈子答应一声,就把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及智亮的能为都讲了一遍。当然,有些事情的内情他也不明白,他只讲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再看老头儿手捋胡须,眯缝着眼,默默地听着。最后他又问小沈子:“这智亮就被押在死囚牢里?”“可不是吗,押了一个多月了。”老者听罢,心中暗道:这姓智的摊了不白的官司,眼看就要送命,我不能不管!老者拿定了主意,又对小伙子说:“老弟,看来你这个人的心肠很好,你喝完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你相信这世上还有好人,也许你这个朋友还能活着出来!”“是吗?!老爷子,借您的吉言,但愿如此!不过没那个希望了!”小沈子又喝了几杯。老者把钱付了,转身离开了酒楼。按下小沈子不说。
  单表老者,从酒楼出来,就奔监狱而去。
  到了监狱门口,跟众人一打招呼:“借光,借光,借光!”门上的差人一看:“喂,你有事吗?”“我打算探监。”老者答道。“探监?探谁呀?”其中一个看守问道。“智亮。”这俩当差的看了看老者,心说:你的胆子可不小,竟敢来看智亮!又问老者:“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是我侄儿。”“老爷子,对不起,他是要犯,不准接见。走走走!”俩当差的说着话就轰老头儿。老者一乐:“唉,二位,可别把话说死了。事情虽然是死的,一旦办起来也就活了,这就叫事在人为嘛!二位高高手,我不就见着了吗?再则一说,我要不托人情也不能来呀。”“噢,你托人情了?谁让你来的?”“它!”老头儿用手指指腰。当差的心说:怎么这人跑到你的腰里头去了?
  就见老者一伸手,从腰间拽出白花花纹银二十两,双手往前一递道:“二位,买包茶叶喝吧。我就到里头看一眼,给个方便吧!”“不——哎哟!”当差的一看这老头儿真大方,见一面就给这么多的银子,我们挣一年也挣不来,这可是发财的机会呀。俩小子灵机一动:“老爷子,这跟您说实话,知府大人,当堂有谕,任何人不得接见智亮。您这么大岁数了,来一趟也不容易,既然求到名下了,我们这些人的心肠也软,那好吧,不过要快去快出,见面说上两句话就赶紧出来,千万别捅出娄子来!”“好好好,多谢各位!”这二位把牢门打开道:“老爷子,往里请,走到尽头就是。”
  老者点头进里边,下了四道台阶,就见地面全是用青石条铺成的,显得潮湿阴暗。一拉溜十六个号子,外边是判了徒刑的,里边是死牢。老者借昏暗的灯光,走到了紧里头,往号子里一瞅:地下铺的是草,有一个人蜷缩着躺在草上,身戴三大件。老者轻咳一声道:“喂,你姓智吗?”
  单说智亮,这些日子,似疯似傻,精神失常,天天哭哇、叫哇、笑哇,自己折磨着自己。昨夜晚他又作了个梦:梦见母亲来把自己领回家,娘俩又说又笑,突然,一阵狂风闪电过后,母亲不翼而飞,他喊呀,叫哇,也没把母亲找回来。后来从梦中惊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就没往好处想:甭问,我娘是凶多吉少哇!怎么办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一个人哭了一阵子,就睡着了。
  正这个时候,他迷迷糊糊听见有什么响声,睁开眼往外一看,门外站着一个人,他还以为是牢头。又一看,不对,这人也没穿官衣,不像是衙门里的人,便问:“你找准?”“请问你就是智亮吗?”“不错,正是在下。你有事吗?”智亮边回答边往起坐。
  老者冲过道门口看了一下,牢头离得远,听不见,便蹲下身子道:“智亮,你不必焦急,做好准备,今夜晚间我救你离开此处!”老者话不多,说得十分干脆,智亮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眼睛睁得老大道:“这——您是——”“甭问,将来你自然清楚。记住,做好准备,今晚三更。”老者说完,转身就走了。
  智亮坐在地上,一边眨着眼,一边想着这几句话,心说。这是谁呢?二目如电,气度不凡,一定是个世外的高人。那他怎么知道我摊了不白之冤呢?他怎么想,咱不细表。
  单说老者,出牢房走到狱门口,冲两个当差的一抱拳道:“多谢二位!多谢!”两个当差的高高兴兴把老者送出大门。
  老者在离监狱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店房住下,在屋里把门插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就琢磨监狱的大门,窗户在哪儿,从哪儿进,从哪儿出,工夫不大,一条进去的路线印入脑际。等到二更天一过,其他客人都熟睡了,老者才拎包袱,周身上下紧凑利落,轻轻把房门打开,来到院里。此时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老者飞身上房,施展飞檐走壁的本领,像一只大雁似的,欻欻欻,三晃两晃,踪迹皆无。
  欲知智亮能否得救,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且说智亮在公堂之上,偷眼观瞧来人:头发如丛生的乱草,连鬓胡,浑身是伤,体无完肤,跟铁拐李差不多。智亮心说:这是人吗?要在半路上遇见,跟那活鬼差不了多少。
  就听张书鞘厉声问道:“冯四!”“罪人在!”“你都做了哪些坏事,还不如实招来?”张书鞘追问道。
  冯四应声道:“小人姓冯,叫冯四,家住洛阳南关村,冯家窑人,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以讨吃要饭为生。后来交了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个叫陈仨的与我最好,我俩看着靠讨饭维持不了生活,就开始偷盗行窃。先开头是小偷小摸,抓个切糕,抢个馅儿饼,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就开始打窗户、扒门进行偷盗。说这话,也就在三年前一个晚上,我和陈仨行抢时遇上一个人,这人姓智叫智亮,他对我们说:‘你们干这样的活儿有什么出息?走吧,先跟我到家吧。’他把我们领到家里,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顿,我们俩人感恩不尽。他就说:‘我也没职业,将来咱们一起干些事情,我正缺左膀右臂,干脆咱们哥儿仁合为一伙儿吧,我给你们坐东。’听了他的话,我俩千恩万谢,又磕了几个头。从此他就传授我们武艺。不久以后,他就带我们作案,所得的东西,全都放在他家。我们是坐地分赃,二八下账。去年三月初,德胜水烧锅被抢一案,就是我们干的,智亮是主谋,砍死烧锅的东家,也是他之所为。小人所供事实,绝无虚假,求大人明断!”
  听罢此言,智亮气得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心说:狗娘养的,爷跟你冯四素不相识,犯罪之事从何谈起?而且你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不成心陷害无辜,血口喷人吗?想到这儿,智亮忍无可忍,往前爬了两下,把头磕得嘣嘣直响,道:“大人,小人冤枉啊!他满口胡言,小人绝无此事!望大人明断!”
  张书鞘把桌案一拍,厉声道:“休得无理!智亮,你胆大妄为,恶性难改!本官并未问你,你因何咆哮公堂!这还了得!来呀,打二十个嘴巴子!”这就叫找茬儿。
  就看几个当差的上前将智亮按倒在地,啪啪啪连打了二十个嘴巴子,这可不是肉嘴巴子呀,是用木板子抽的。再看智亮,满嘴是血,刹那间双唇肿起有二寸多厚。他不敢再言语了,心恨得都缩成了一个铁球。
  张书鞘继续问:“冯四,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大人在上,小人身犯不赦之罪,岂敢胡言乱语?以上所讲,全是真情!”冯四果断地答道。“画供!”张书鞘喊喝一声,冯四画了供,被差人带将下去。
  “来呀,带陈仨!”紧接着,张书鞘传下指令。
  工夫不大,陈仨又被带了上来,就看这小子长得个饼子脸,小耗子眼,一个肩高一个肩低,一瞅就不是个好种。他来到公堂之上,双膝下跪,道:“给大爷磕头了!”
  “陈仨,把你所犯的罪行,如实招来!”张书鞘厉声喝道。陈仨把事情讲了一遍,智亮一听,这小子跟冯四讲得一模一样。“画供!”张书鞘高声命令。陈仁画了供,也被带了下去。
  张书鞘翻贼眼看看智亮,冷笑一声道:“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讲吧!你可是主谋呀。本官自到任以来,连续破获了数十起大案要案,唯独你们这个案子至今未破!不过,现在已经破了一多半!智亮,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解释?快快招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智亮心说:好一个冯四、陈仨,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因何如此狠毒,害得我有口难辩?显然你们是蓄谋已久的了。莫非是哪个人花钱买通你们故意加害于我?有道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呀!想到这儿,智亮往上施礼:“大人,智亮冤枉!方才俩人所说,纯属胡言,小人绝无此事!更何况小人与他俩人素不相识,怎能狼狈为奸呢?您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搜查,我家根本也没有什么赃物!再则,您还可以让他们去街坊邻居处打听打听,我有生以来做没做过坏事。求大爷一辈为官,辈辈为官,两袖清风,明镜高悬,为小民做主哇!”
  “哼!”张书鞘冷笑一声道,“智亮,我身为知府,升堂问案乃是日常之事,类似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给你做主?我给你做的什么主?你是贼匪,让我为一个杀人的罪犯做主?哈哈哈!今天你要如实招来,一切都好说,否则,我可要以法办事!”
  智亮能招吗?招什么呢?犯罪之事,子虚乌有。他又坚持道:“大人,小人冤枉!无有此事啊!”
  张书鞘大怒道:“来呀,动大刑!”
  大刑是给人命犯动的,那要给智亮上上,受得了吗?就见几个当差的把智亮拉下去,扒掉了裤子,把一根胳膊粗的杠子压在腿肚子上,两个大汉站上去,像擀面似地在智亮的腿肚子上来回骨碌。
  智亮惨叫一声,晕死了过去,当差的用冷水泼醒来。张书鞘继续问:“招不招?”“小人冤枉!”“压!”总而言之,智亮在这一天之中,死了有六七次,被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整个人都脱相了,但他始终无供。
  最后,张书鞘也累了,便吩咐一声:“来呀,把他押入死回牢!”智亮就这样被投入牢中,按下智亮不提。
  单表张书鞘,提笔挥毫,命李头儿领人去抄智亮的家。
  十几个当差的到了智亮的家,破门而入,把上房、配房、前后院子、仓房、厕所都翻了个底朝天,该砸的砸,能装的装,眨眼之间就洗劫一空。
  老太太在院子里哭喊着:“你们干什么呀?还我的儿子啊!”李头儿乐呵呵地冲老太太道:“还你的儿子?告诉你老太太,走一条道能找着你儿子,那就是西方大道!你准备给他烧纸接尸吧!”老太太闻听,一头晕倒在地。这帮人把该拿的东西都拿上了,最后又抄出了那把宝刀。他们把老太太赶出家门,把大门锁上,贴上十字花的封条:财产充公。
  老太太坐在门前连哭带叫,把左邻右舍的人也都惊动出来了。众人围在门口,谁也不敢言语,有的人直抹眼泪。小沈子真不错,分人群来到老太太近前道:“老伯母,别伤心,走,先到我家去。”
  小沈子一家都挺热心,回到屋里大家纷纷安慰老太太。就听小沈子娘道:“老婶子,这事早晚能弄清,您放心。咱一起想办法,托人情把智亮救出来。您就住在我家,好吃赖吃,咱在一块儿活!”
  老太太一想:我不能死,我得等儿子出来。话分两头。
  单说李头儿,回到王府把刀往上一献,张书鞘立即照准这刀是凶器,当下没收。当天晚上,龙麟宝刀就挎在他儿子张继磁的腰上了。闹了半天,这条毒计是张继磁求知府孙师爷出的。
  一个月以前,张继磁要买智亮的宝刀,被智亮当场拒绝。张继磁恼羞成怒,回到府里茶不思,饭不想,心想:我怎么才能把宝刀弄到手呢?后来,张继磁就去求计于孙师爷。这个孙师爷,是张书鞘手下的红人。孙师爷听罢张继磁的叙述,立生一计。书中代言,这个孙师爷杀人不眨眼,在他的笔下不知有多少好人含冤而死,无论谁打官司,有理没理不要紧,只要有钱准能赢。
  接前文书,孙师爷就想起牢里的两个死囚,心说:如果能用他俩的嘴把智亮叨住,岂不万事大吉?!经过一番精心策划,才定出这条毒计。现在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几个人对杯畅饮,高兴得不亦乐乎!按下他们不说。
  单表智亮,自从被投入牢房之后,受尽了种种折磨,心中如揣一锅烧开的油,掐手指一算,已入牢二十多天,不由得心中思念起年迈的老母:谁伺候她呢?身体怎么样呢?他殊不知家已被抄,房已充公,娘已被驱。他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回家里,看看母亲,连日来,噩梦频频,饮食不香,在牢中独自一人,度日如年。
  到了八月,官府已定智亮为死罪,准备秋后处决。
  这一天,牢头在监房的过道中溜达,来到智亮的牢房前停住了脚步,看了看智亮,微微一笑道:“智爷,我给您道喜来啦,再有一个月您就有出头之日了!”智亮闻听,不明何意,便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要放我回家不成?”“唉,您说得太多了,要送您回您姥姥家!”听罢此言,智亮就知话里有话,心说:是不是已把我定成死罪?又一想:不能。我又没招供,难道人命关天的大事,竟当儿戏处之?后来再一琢磨:人家嘴大,自己嘴小,如果没这个信儿,牢头为何又这样说呢?一连几天,辗转反侧,饮食不思,几乎都要疯了。按下他不说。
  单表小沈子,得知定智亮为死罪之事,吓得魂不附体,心说:这可怎么办呢?跟老太太说不说?说吧,又怕把她惊吓着;不说吧,这么大的事情,也许她还有什么办法。小沈子一下就没了主意,回到家里,抱头痛哭。老太太一看,就知没有好事,再三追问后,小沈子才如实地讲了一遍。老太太闻听“哎哟”一声,晕死在地上。小沈子一家急忙抢救,等老太太醒过来后,两眼发直,起身就往外跑。小沈子在后就追。你看老太太跑得有多快,小沈子追了半天都没追上。
  她上哪儿去了?老太太要赶奔监狱。可她又不知监狱在何处,一直跑到知府衙门的门口,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就见她甩手拍着地哭,最后哭得嗓子也哑了,眼中出血,终于在黎明之前,死在了衙门的门口。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了她的尸体,纷纷围过来观看。有的人认识,便道:“这不是智亮他娘吗?怎么死到这儿了?”官府为了不把这个事情闹大,派当差的用一张芦席把尸体卷起来,买了一口薄皮棺材,葬在东荒郊外。
  这个事当天就传遍了洛阳。小沈子一听,泣不成声,心说:好人没活路,老天爷连眼都不睁!当今世界,恶人当道,虎狼横行,要这样下去,哪有好人的活路哇?!他越想越窝火,越想越生气,就从家里拿了一吊钱,上街找了个酒楼,买了二斤酒,要了两个菜,边喝边说,自言自语,简直像疯了似的,东一句,西一句,头上一句,脚下一句。知道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根本听不懂。他怎么说,暂先不理。
  且说在靠窗户台的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人,桌上放着两壶酒,摆着四个菜,还放着一个长条包袱。再看这人是一位老者,平顶身高九尺挂零,稍微有点马蜂腰,秃头顶,白小辫儿,身穿蓝色长衫,挽着袖面,扎着带子,看穿着打扮,是个外乡人。此人两道苍眉,颏下一络山羊胡须,挺大的眼皮,眼睛眯缝着。老头儿边喝酒,边看小沈子。开始他还没太注意,后来越听越觉着有事,他便起身来到小沈子的近前,一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喝多了吧?”“嗯——”小沈子回头看了看道,“老爷子,这酒可喝到人肚子里了,没喝进狗肚子里去。您别看我喝多了点,可我讲的全是实话呀!”“噢,这么办吧,你跟我讲一讲。”“行啊!您有工夫吗?”“有。走,请你到我那边去说,今儿个我请客。你也甭着急,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一说,你也好消消气。”“唉!”小沈子答应一声,就把事情的全部经过以及智亮的能为都讲了一遍。当然,有些事情的内情他也不明白,他只讲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再看老头儿手捋胡须,眯缝着眼,默默地听着。最后他又问小沈子:“这智亮就被押在死囚牢里?”“可不是吗,押了一个多月了。”老者听罢,心中暗道:这姓智的摊了不白的官司,眼看就要送命,我不能不管!老者拿定了主意,又对小伙子说:“老弟,看来你这个人的心肠很好,你喝完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你相信这世上还有好人,也许你这个朋友还能活着出来!”“是吗?!老爷子,借您的吉言,但愿如此!不过没那个希望了!”小沈子又喝了几杯。老者把钱付了,转身离开了酒楼。按下小沈子不说。
  单表老者,从酒楼出来,就奔监狱而去。
  到了监狱门口,跟众人一打招呼:“借光,借光,借光!”门上的差人一看:“喂,你有事吗?”“我打算探监。”老者答道。“探监?探谁呀?”其中一个看守问道。“智亮。”这俩当差的看了看老者,心说:你的胆子可不小,竟敢来看智亮!又问老者:“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是我侄儿。”“老爷子,对不起,他是要犯,不准接见。走走走!”俩当差的说着话就轰老头儿。老者一乐:“唉,二位,可别把话说死了。事情虽然是死的,一旦办起来也就活了,这就叫事在人为嘛!二位高高手,我不就见着了吗?再则一说,我要不托人情也不能来呀。”“噢,你托人情了?谁让你来的?”“它!”老头儿用手指指腰。当差的心说:怎么这人跑到你的腰里头去了?
  就见老者一伸手,从腰间拽出白花花纹银二十两,双手往前一递道:“二位,买包茶叶喝吧。我就到里头看一眼,给个方便吧!”“不——哎哟!”当差的一看这老头儿真大方,见一面就给这么多的银子,我们挣一年也挣不来,这可是发财的机会呀。俩小子灵机一动:“老爷子,这跟您说实话,知府大人,当堂有谕,任何人不得接见智亮。您这么大岁数了,来一趟也不容易,既然求到名下了,我们这些人的心肠也软,那好吧,不过要快去快出,见面说上两句话就赶紧出来,千万别捅出娄子来!”“好好好,多谢各位!”这二位把牢门打开道:“老爷子,往里请,走到尽头就是。”
  老者点头进里边,下了四道台阶,就见地面全是用青石条铺成的,显得潮湿阴暗。一拉溜十六个号子,外边是判了徒刑的,里边是死牢。老者借昏暗的灯光,走到了紧里头,往号子里一瞅:地下铺的是草,有一个人蜷缩着躺在草上,身戴三大件。老者轻咳一声道:“喂,你姓智吗?”
  单说智亮,这些日子,似疯似傻,精神失常,天天哭哇、叫哇、笑哇,自己折磨着自己。昨夜晚他又作了个梦:梦见母亲来把自己领回家,娘俩又说又笑,突然,一阵狂风闪电过后,母亲不翼而飞,他喊呀,叫哇,也没把母亲找回来。后来从梦中惊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就没往好处想:甭问,我娘是凶多吉少哇!怎么办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一个人哭了一阵子,就睡着了。
  正这个时候,他迷迷糊糊听见有什么响声,睁开眼往外一看,门外站着一个人,他还以为是牢头。又一看,不对,这人也没穿官衣,不像是衙门里的人,便问:“你找准?”“请问你就是智亮吗?”“不错,正是在下。你有事吗?”智亮边回答边往起坐。
  老者冲过道门口看了一下,牢头离得远,听不见,便蹲下身子道:“智亮,你不必焦急,做好准备,今夜晚间我救你离开此处!”老者话不多,说得十分干脆,智亮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把眼睛睁得老大道:“这——您是——”“甭问,将来你自然清楚。记住,做好准备,今晚三更。”老者说完,转身就走了。
  智亮坐在地上,一边眨着眼,一边想着这几句话,心说。这是谁呢?二目如电,气度不凡,一定是个世外的高人。那他怎么知道我摊了不白之冤呢?他怎么想,咱不细表。
  单说老者,出牢房走到狱门口,冲两个当差的一抱拳道:“多谢二位!多谢!”两个当差的高高兴兴把老者送出大门。
  老者在离监狱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店房住下,在屋里把门插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就琢磨监狱的大门,窗户在哪儿,从哪儿进,从哪儿出,工夫不大,一条进去的路线印入脑际。等到二更天一过,其他客人都熟睡了,老者才拎包袱,周身上下紧凑利落,轻轻把房门打开,来到院里。此时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老者飞身上房,施展飞檐走壁的本领,像一只大雁似的,欻欻欻,三晃两晃,踪迹皆无。
  欲知智亮能否得救,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2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回 太平侠逢高人脱险 童海川遇强敌临危
话说老者出店房,飞檐走壁奔监狱。来到监狱的高墙下,老者飞身形,纵上墙头,骗腿跳到院里,一直赶奔智亮呆着的那个号子。
  来到窗户下,老者抬头观瞧,只见窗户都用锹把粗的铁筚子拦着。再看老者飞身跃上窗台,手抓铁筚子,两膀叫力,舌尖一顶上牙膛,嗨的一声,把铁条掰弯,弯着身子进了里边。
  智亮早就等上了,心急如焚。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从窗户里钻进一个人来,知道是老者,便道:“老人家——”“别吵!”老头来到门前,往过道上看看,空无一人,又回到智亮的身边,先看了看他的刑具,然后从白布囊中掏出一把万能钥匙,插进刑具的锁子里,三晃两晃,把千斤挂住,轻轻一拽,格嘣一声,锁开了。老者伸手帮智亮把三大件取下,又搀扶他在地上走了几圈,智亮觉着胳膊腿儿活多了。再看老者一哈腰,把智亮背在背上,又从窗户出去了。
  智亮本来不好意思让老头儿背,怕累着人家,但发现这老头背着他迈步如飞,不费吹灰之力。眨眼之间,二人就回到了店房。
  老者把灯掌上,让智亮上床躺着,他转身又来到院里,假装小便,听听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又回到屋里,把窗帘掩好,拿了个凳子坐到智亮身边,就问:“这阵儿感觉怎么样?”智亮翻身下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老人家,救命之恩,恩同再造,真好比重生父母,再造爹娘!请受遇难人一拜!”话音未落,趴在地上就磕头。老者急忙上前相搀,道:“孩子,用不着谢!谁让我赶上这个事呢?”“请问恩公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嗯——这会儿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你先甭问我,我先问问你,下一步打算如何走?”
  智亮沉思片刻道:“我先回家走一趟,看看我娘。”老者闻听此言,长叹一声:“唉!实话对你说了吧,你投监之后,家也被官府抄了,房产也充了公,你娘无法,只好住在小沈子家。当她老人家听到你被定为死罪的噩耗,就奔监狱来看你,结果她也不知道监狱在哪儿,就到了知府衙门,因打击过重,死在了衙门之前!”智亮闻听,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书说简短,智亮哭罢多时,老者又问:“你现在连家也没了,怎么办呢?”“老人家,真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之恨啊!我现在才明白,陷害我的正是张继磁这个狗崽子,他们利用权力买通死囚,加害于我,弄得我家破人亡,我岂能与他们善罢甘休!老爷子,我打算赶奔知府衙门,将他们刀刀斩尽,刃刃诛绝,方消我恨!另外,我还要夺回那把宝刀!”智亮愤慨以答。老者连连点头道:“好,好,我赞成,但可不能乱杀无辜,我愿助你一臂之力!”“老人家,何时动手合适?”智亮急促地问道。“今晚。明天他们发现你被人劫走,必然要加强戒备,那时就来不及了。”老者提醒道。
  俩人商量已定,离开店房,奔知府衙门而去。
  智亮报仇心切,早把伤痛抛之脑后,像离弦的箭一样在前头引路,老者相随而行,穿宅过院,就到了衙门。别看这么晚了,知府院内仍灯光明亮。
  智亮侧耳倾听,屋里有人说话。老者飞身上房,寻风放哨。智亮趴到窗户台上,点破窗棂纸,往里一看:屋子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圆桌,围桌子坐着三个人,正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智亮定睛细看:坐在中间的是张书鞘;上垂手坐着一个老人,三绺胡须,水蛇腰,说话时摇头晃脑,咬文嚼字,正是老孙头儿;下垂手是张书鞘的狗子张继磁,再看他腰里正挎着那把龙麟宝刀。
  智亮在外面瞅着,就见狗官张书鞘端起一杯水酒递到老孙头的面前道:“师爷,我谢谢你了,果真是好计谋!别的不说,等事情完了之后,我赏你五百两纹银!”“哎哟,大人,说的哪里话!这是卑职应尽之责呀,这算个什么!请大人不要挂齿!”老孙头儿自谦道。“先生,要没您,我怎么能得到这把宝刀呢?我现在不惦记别的,就盼着时间快过,到了秋后咔嚓一声把他的脑袋剁下来,我们就万事大吉了!”狗子张继磁指手画脚地大笑起来。老孙头儿又道:“少爷,现在大局已定,你还怕什么?万无变化之理。谁能替他这样的贱种去申冤打官司呢?即使他告到京城,也晚了,我们这块儿脑袋落地,谕批来了也赶不上了。您就放心吧!”“不过我这两天老做噩梦。”他们在屋里谈论着。
  智亮在窗外点头暗道:可不是吗,你他妈的心里有鬼,爷正是来抓鬼的!想到这儿,他推门进了外屋。
  张继磁一听外屋有脚步声,甩脸便问:“谁呀?”“我!”“你是谁?”“智亮!”话音未落,帘子一掀,智亮进来了。这仨人一看果真是智亮,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面如土色,当时就瘫了。
  再看智亮,一个箭步蹿到桌前,手指他们道:“尔等好心黑手毒哇!你们想把我置于死地而后快,错打了主意!爷我出来了!今儿个我统统把你们剁死,砸碎为泥!”说着话,他直扑张书鞘,张书鞘转身想跑,可腿不听使唤,扑通一声就摔了个趴虎。智亮乘势上去就是一脚。再看这小子手刨脚蹬就不动了。
  孙师爷吓得连门也找不着了,他错把智亮当门,正好撞了个满怀。智亮抡起一拳,正砸到他的太阳穴上。这孙师爷还真听话,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卧在了地上。
  张继磁见势不好,赶紧拽刀奔智亮的前心刺来。智亮一闪身,此刀走空。智亮一个金狮缠腕,把张继磁的手腕子抓住,轻轻往怀里一拽,底下一脚,正好踢在这小子的肚子上。张继磁惨叫一声,在地上摔了个仰面朝天、刀落地。智亮伸手捡起宝刀,对准狗子的前心,扑哧一声,就结果了他的性命。智亮转身又把孙师爷劈成两段。他还不解恨,又把三死尸摞起来,晃臂抡刀,猛劈一阵,简直像疯了似的。再看三具死尸,已分不出谁是谁,胳膊腿儿四零五散,耳朵鼻子化为肉泥。
  智亮这才觉着舒服了点,哈腰把刀鞘捡起来,背在身上,然后又在屋里划拉了点川资路费,心说:这笔账算清了,我走吧。又一想:不行,我不能让他们的尸骨留于人间,干脆放一把火得了。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下屋火光四起,智亮知道是谁干的,心说:姜还是老的辣呀!
  智亮出屋,飞身上房,和老者二人携手而去。
  出洛阳府,在一片树林子里,俩人停身站住。智亮重谢老者。老者道:“此地不可久留,快走!上我的家乡去吧。”智亮问:“您的家乡在何处?”“你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就这样,智亮随老者离开家乡,一口气就来到了雷州半岛的望海乡。
  这个地方远离中原,真可谓山高皇帝远。但见老者的家乡群山环抱,绿树成荫,真好似世外桃源。老者的家十分阔气,十几间房,宽宅大院,上下都是仆人。老者无亲无故。仆人们一看老爷子回来了,赶紧让进上屋,又是沏茶,又是端点心、水果,屋里屋外,十几个仆人顿时忙作一团。老者把仆人都唤到眼前,对他们说:“这是我新交的朋友,他需在这儿住些日子,你们要好生侍奉。”众人点头称是。
  书说简短,从这天开始,智亮重新开始了生活。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得知,此恩人并非旁人,乃是大清国成了名的剑客英雄得鹿陆民瞻。书中代言,这剑客也分三六九等,陆老剑客属头一排号的人物,要提起他来,武林高手无有不知,无有不晓。智亮也早有所闻,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陆老剑客的弟子,没想到昔日之梦幻,如今已成为现实。智亮拜陆老剑客为师。打这儿开始,他就跟老人家学习武艺。
  一晃三年过去了。智亮的心里始终不踏实,为什么?现在他是“黑”人,随时随地官府都可能通缉他。陆老剑客也看出了他的心事,便道:“孩子,你给我看家,我到中原去一趟,看看你的官司能否了结。”“师父,那我就拜托您啦!”
  英雄得鹿又二返中原。走了不到半年,就回来了。一进门,老英雄满面春风道:“孩子,我给你道喜了,你的官司完了!”智亮不明白,就问:“师父,难道这是儿戏不成?”老英雄把事情的缘由讲述了一遍。
  原来,康熙皇帝有个皇贵妃叫德妃,在前些日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皇上得贵子,一高兴传下圣旨,大赦天下,不管是杀人犯、盗窃犯等,一律释放,因此智亮一案才得了结。
  智亮听罢,可乐坏了,心说:这个康熙皇帝真是个明君。于是他面冲北方,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从此以后,智亮就成了合法的人,他大摇大摆回到洛阳,先去太平巷看了看自己的故居,又看了看街坊邻居。他来到小沈子家,小沈子一看是智亮,扑过去抱住智亮放声痛哭。没呆几天,大家你请我请,把智亮忙得是不可开交。临行前,智亮又在大饭庄子上要了八桌酒席,宴请了这些乡里乡亲,吃喝了一顿,又给众人散发了些银子,特别对小沈子是大大地优待。
  吃罢了饭,智亮让小沈子领着看了看母亲的坟。智亮放声痛哭了一场,又雇人重新培土立碑。就这样,他二次离家乡,重返雷州。
  回到望海乡,把情况向师父讲述一番,老英雄听罢连连点头。从这以后,智亮才真正安下心来,向师父陆民瞻学武艺。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的工夫,三十年过去了。
  单说这一年,智亮年近五十,跟老师学了满身的武艺。十八般武艺,每种兵刃的招数,智亮是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但他最喜爱、最拿手的乃是三十六路太平拳和七十二越太平刀。
  英雄得鹿告诉他:“为什么叫太平刀?将来在江湖上,无论遇上什么样的高人和强敌,你要看自己不行了,就练这趟刀或这套拳,保你平安无事。它们可帮你化险为夷,所以取名为太平拳和太平刀。”
  后来,英雄得鹿又领着智亮到江湖上闯荡了几年,什么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以至黄河流域,他们都走了一趟,会了不少的高人。人们送了智亮一个绰号,叫太平侠。从此以后,智亮的名声是波及四海,遍及八方。
  单说这一年,英雄得鹿把智亮唤到面前道:“常言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今后的路全靠你自己走,为师年事已高,不能与你相随,也不愿离开家乡,你自己出去闯荡闯荡,再会一些高人,巩固已有的武艺,提高自己的本领。”就这样,智亮远离师父,三返中原。
  这一天,他正好来到杭州,登记了店房,就上街溜达去了。在街上听人说在杭州北高峰下,立了一座擂台,两家镖局要在擂台上决一雌雄;另外还听说,两家镖局请来了不少高人。智亮心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闯荡就是为了多遇高人,让人家指点,自己能开阔眼界。就这样,他才来到杭州擂,从开始一直观看到东侠与法禅对战。
  书中代言,智亮与两家镖局可不相识,他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看问题,分析是非,他总觉着飞龙镖局有理。从东侠与法禅交上手的时候起,他一直暗自为东侠使劲,希望飞龙镖局胜于金龙镖局。同时对法禅是大大地不满,心说:你是个出家的僧人,出家人讲的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早晚三叩首,佛前一炷香,你不干这个,却跑到这儿来杀生害命,贪恋红尘,打这个,踢那个,你根本就不是个好和尚。看意思,侯廷未必是法禅的对手,我不能袖手旁观。老师常道:见义勇为,拔刀相助,我得管管这个闲事,想到这儿,他才大喊一声,登上了擂台。这就是太平侠智亮以往的经历。
  那位说为什么把他交待得这么详细?就因为他是本套书中的主要人物之一,对待主人公咱不能一扫而过。闲言少叙。
  单表太平侠智亮,让过东侠,和法禅见面,报过自己的名姓。法禅不禁一愣:“阿弥陀佛!”他早就听说过智亮的大名,没想到今儿个在这儿遇上了。法禅心中是大大地不悦。他一看智亮怎么公开站到飞龙镖局那一边去了?就见老罗汉把脸一沉道:“智爷,要这么说,你是想给飞龙镖局出力啦?是否还有与贫僧动手之意?”“哈哈哈,老罗汉,非也!您想错了。他们两家镖局金砖不厚,玉瓦非薄,谁跟我也没有交情。他们两家沾事皆迷,惟独我旁观者清。我从头看到现在,你们每个人的一言一行,我智某皆铭记在心;谁是谁非,我看得清清楚楚。另外,我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打问过了,大家均说金龙镖局无理,潘龙是个是非模子,祸打根头起,都从他身上引出来的。您听了他的坏话,因此前来动武。您看您这大岁数了,出家人修行拜佛,多肃静,何必贪恋红尘,妄开杀戒呢?您说您在这儿张牙舞爪,天下之人岂不笑话吗?希望老罗汉听我良言相劝,尽早离开是非之地。他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解决,实在不行还有官府,何必咱们多管闲事呢?如果老罗汉乐意,我二人携手下台,离开此地。不知尊意如何?”
  法禅闻听此言,气得把脸蛋子一甩道:“太平侠,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倒轻巧。你怎么知道金龙镖局不对呢?你怎么就断定侯氏兄弟有理呢?分明你是在袒护他们!你呀,甭劝了,老僧既已登台,绝无半途而废之理!这儿不是讲理的地方,是比武的场所。既然你智亮来了,你干脆就伸伸手,与老僧过过招,谁赢了谁有理!”
  智亮闻听,摇头叹息,心说: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无奈何,慨叹而问:“大和尚,这么说,我这话都白说了?”“嗯,差不多!”法排愤愤以答。“好,那就算我没说。这儿不是比武的场所吗?今天我就会一会怎么样厉害的铁背罗汉!”太平侠智亮火也上来了,把龙麟宝刀摘下来交给东侠道:“东侠,拜托您给我看一会儿,我要与他比武较量!”东侠也不好拦挡,接过宝刀退在一旁。
  再看智亮,周身上下收拾个紧凑利落,把小辫儿一甩,晃双拳大战法禅。敢情伸上手了,太平侠智亮才觉着法禅的确厉害,心说:我刚才在旁边看他的招法,好像还没发现什么,这一伸手,才知道这小子的掌法超群出众啊!我也未必能赢了他。想到这儿,他就把师父教给他的绝艺拿出来了。
  俩人战到四十多个回合,未分输赢。法禅暗挑大指称赞智亮的武功,心说:想要伤他似比登天。他俩正打着,就听头顶上轰隆隆响起一阵雷声,紧接着就下起大雨。六月三伏的天气变化无常呀,一阵儿阴,一阵儿晴。人们光顾看台上,谁也没注意天上。
  这下人们可乱了,台下的观众东奔西跑,各找地方避雨。比武的人也心慌了,智亮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法禅也虚晃一招跳出圈外。俩人当场讲好:等雨过天晴接着比。
  人不想休,天叫休。法禅回到西看台,东侠和太平侠上了东看台。老少英雄起身把太平侠迎上来,纷纷让座,侯二侠赶紧命人谢茶。大家互相寒暄,东侠又特意把童林和太平侠介绍了一下,太平侠也没听说过这么个人,无非也就是点头而已。大家落座闲谈。
  别人都说说笑笑,唯有童林的心中十分沉重。他想什么呢?他想擂台上的事,心说:法禅连胜五人,毫无怯意。看来太平侠这两下子也未必能赢,一会儿开擂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正这个时候,贝勒说话了:“海川,你在想什么?”“爷,我想擂台上的事。”“我也想这个事。真发愁,你说谁能胜了这个大和尚呢?”“爷,您看呢?”“我看呀,非你不可!”“哟!”童林往两旁看看,冲贝勒一摆手道:“您这话可犯众怒啊!我怎么能行?成了名的侠客都赢不了他,何况我呢?”“不不,海川,你别客气。你别看他们是成了名的侠客,也是空有其名,无有其实。海川,我总觉得你行。你看这么办行不行,呆一会儿比武时,你就上去,干脆一巴掌把他削倒在那儿不就完了吗?!”贝勒力促道。童林心说:您说得多痛快,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因此,他笑而不答。
  工夫不大,雨过天晴,太阳也出来了,众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稍过片刻,云牌三声响,潘龙又上台了。他冲众人一抱拳道:“各位乡亲,方才天公不作美,下了一阵暴雨,现在云散日出了,咱继续接茬儿比武!”
  潘龙回到西看台请法禅登台。法禅休息了一会儿,体力大大恢复,他让徒弟把小葫芦拿过来,从里边倒出七粒丹药,吃了下去。这药是他亲手炮制的,叫强筋壮骨大力丹,能补神补气。法禅吃完了丹药,就觉着浑身的骨节咯巴巴直响。再看他雄赳赳二次登上擂台,点手指唤智亮。
  太平侠也休息过来了,他一看法禅在台上唤自己,甩衣起身就往下走。“且慢,老侠客!您好好休息休息,这我们就感恩不尽了。我去战他!”东侠把太平快给拦住了。太平侠一愣:“东侠,您是不是瞧不起我,看着我不行?”“不不不,我绝无此意,老朽要不行,再请您出头露面。”东侠这么一说,智亮也不好勉强了。
  东侠转身刚要走,“东侠,等等!”他回头一看,是贝勒叫他,赶紧又转回来道:“您有何事?”贝勒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沉不住气呀?你是一家之主,焉能轻举妄动?我看还是让海川上吧。海川哪,你去!”童林急忙起身应是。东侠拉住童林的手左叮咛右嘱咐。说罢多时,童林这才迈大步走下东看台,分人群就往擂台上走。人们一看,怎么上来个大老赶子?刹那间议论纷纷,说长道短。童林也顾不上这些了,顺梯子上了擂台,来到法禅的近前一拱手道:“大和尚请了!”“阿弥陀佛!”法禅看罢,就是一愣,心说:怎么来了个庄稼小伙子?看样子倒是有一团子精神。
  看罢多时,法禅用手一指童林道:“什么人?”“京南霸州童家庄人,在下姓童名林字海川!”“你待怎讲?”“童林童海川。”“这这这——哎哟!”法禅不听则可,一听不由得激灵灵打一冷战!他想起来了,这就是拳打他徒弟雷春和贺豹的童林!想到这儿,法禅怪眼圆翻,看了看童林道:“你就是那个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的童林吧?”“不错,正是在下。”法禅冷笑一声,又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工夫。小辈呀,贫僧与你何仇何恨?我的徒儿铁背龟雷春、贺豹他们怎么你啦?你因何下此毒手,将他们打成重伤?”
  童林闻听不禁一愣,心说:闹了半天他就是雷春和贺豹的师父!这就对茬儿了,那几个强盗说不准与他也有关系。想到这儿,童林就注了意,便答道:“因他们无理取闹,欺人太甚!”“好,酒家正要找你报仇,没想到今儿个你来了!讲不了,说不起,恕老僧得罪!”
  法禅忍无可忍,伸出大手使了个乌龙献掌,奔童林的面门砸来。童林滴溜溜一转身,躲过此掌道:“且慢,大和尚!我有下情回禀!”“讲!”
  童林也不是不能说的人,就见他丁字步往台上一站,冲法禅抱拳道:“大和尚,您徒儿所说不实啊!您听我说说经过。”童林把他打雷春和贺豹的原由详细地讲了一遍。
  “阿弥陀佛!姓童的你真能巧言狡辩!不管怎么说,你打了他们,再则,我们现在本身各代表一方,已是敌人。废话少说,着拳!”法禅根本不信童林的话,反而更加愤怒。说着话,奔童林便是一拳。
  童林一想:这种人不讲理,自己何必费口舌?干脆动手得了!想到这儿,便道:“大和尚,您是非打不成?”“当然!”“非战不可?”“正是!”“好,既然如此,在下不才,愿奉陪!这么办,咱们亮开门户,心平气和地比试,不知大和尚意下如何?”“可以。”话音未落,法禅欻的一声,转身晃掌就亮了个童子拜佛。
  再看童林,双脚并齐,两臂下垂,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也亮出了门户。
  究竟此招有何妙处,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回 童海川掌落擂台散 司马空步起茶楼空
且说童林和法禅各自都亮出了门户。众人一看,童林胳膊也不抬,腿也不伸,简直是一根大蜡。这是什么门户?
  他们哪知这其中的奥妙。
  再看童林,冲法禅道了个“请”字,法禅一笑道:“哎,小辈你先伸手吧!”童林也一笑道:“我打仗从不先动手,大师父您请!”
  “嗬,口气还不小!酒家可要得罪了!”法禅话罢,往前一纵身,左掌往空中一立,奔童林使了个泰山压顶,扇子大的巴掌朝童林的头顶砸卜来。童林翻眼一看,此掌来势甚猛,甩头一闪,掌击空。童林伸手叨法禅的腕子,法禅往下一撤胳膊,还没等他换招,童林的掌顺底下就穿过去,直奔法禅的软肋,只听高喊一声“着”,掌就到了。
  你说童林的掌有多大的力量,离法禅还有一尺多远,风先到了,把法禅的衣服吹得一动。法禅赶紧吐气吸胸,屁股往下一坠,童林此掌走空。紧接着法禅双掌合十,往下就砸,童林滴溜一转身,晃双掌,又转到法禅的背后,发单掌砸法禅的后背。老和尚一转身,此掌走空。俩人插招换式,就战在一处。
  他俩这么一打,众人都惊呆了。为什么?原来大伙儿都看不起童林,现在一看他的招法如此出众,身形滴溜溜乱转,恰似猿猴。
  单表法禅,跟童林伸手打了十几个回合,心中暗道:难怪我的两个徒儿挨打呢,他们差多了!这庄稼小伙子可非同小可呀,他一定受过高人的传授、名人的指点,我可得多加小心!想到这儿,法禅提高警惕,认真对待,攒足了力量,猛攻童林。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恨不能一掌把童林打翻在地。
  童林的心里也稳当。为什么?因为他已观看了法禅五仗,对法禅的招数并不陌生,所以童林发招稳健,轻易不发虚招,只要发一招就够法禅的呛。二十几个回合过后,童林是越战越猛,越打越占上风,最后他又施展出八卦柳叶绵丝掌,这种掌法是开天辟地谁也没见过。法禅越看越纳闷儿,越看心中越无底,心里一没底就要发慌。
  童林看罢,心中暗道:干脆我把你当大树转转。想到这儿,他转动身形,欻欻欻旋风似的,把法禅转了个蒙头转向,再一看,四面八方全是童林,分不出真假来。打到四十几个回合,童林虚晃一招,使了个黄龙转身,正转到法禅的身后,还没等法禅转过身呢,童林探右臂,献单掌,奔法禅的后背就打去。
  童林打人看不出厉害,那手软得像棉花球似的,手心还往里抠着,但只要挨上,谁也受不了。
  再看童林,一掌过去,正摸到法禅的后背。这事也怪法禅,他要是硬躲也能躲开,但他一想自己是铁背,童林能打得动吗?因此,他就要接这一掌,想把童林的手腕子剉折。
  再看法禅,舌尖一顶上牙膛,一叫丹田力混元气。“嗯!”后背一下鼓起有二寸多厚。童林这一掌正摸到上头,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再看法禅,身形左右一晃,站立不稳,噎噎噎往前跑了十几步,一个跟头摔倒在台板之上,顿时就觉着两肋发胀,胸脯里非常难受,脑袋发沉,脚发轻,天旋地转,鼻子眼、嗓子眼一热,双手扶台板,哇的一声,满嘴喷血,吐了大概有两盆子鲜血。
  把众人都吓坏了,就听台下哗哗一阵阵大乱。
  西看台上金龙镖局的人纷纷飞奔上擂台,潘龙叫伙计用软床把法禅抬下去。再看法禅二目紧闭,人事不省。潘龙都快哭了:“快快,拿止血丹!止血丹!”法禅的几个徒弟带的药还挺全,拿来止血丹,给法禅灌下去,把血止住了。但法禅仍然昏迷不醒。潘龙把大夫唤来,将法禅的衣服扒掉,一看后背上有一个巴掌印,肿起有二寸多高,青紫色的,看来非动手术不行,不然就中毒,可这儿又不能动,经研究,决定暂时休擂,陪法禅回城治病。
  临行时,潘龙手指东侠和童林道:“喂,姓侯的,姓童的,你们听我的信儿,我先回去给老罗汉治病,然后咱们再算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童林这一巴掌,把擂台也打散了。金龙镖局的人都狼狈而逃。
  单表东看台上的人,大家高声欢呼雀跃,一拥而上,把童林围在中间,这个给祝贺,那个给庆贺。有道是: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以前看不起童林的人,现在也改变了目光;以前不了解童林的人,现在也了解了。众人心说:可真是英雄背后有好汉,好汉背后有豪杰呀!
  大伙儿高兴多时,东侠吩咐一声:“咱们也回去休息!”老少英雄兴高采烈,骑马而归。
  回到飞龙镖局,侯二侠吩咐排摆酒宴。在酒席宴前,大伙儿频频举杯,这个也敬酒,那个也敬酒,童林是应接不暇。贝勒乐呵呵对童林道:“我出的这个主意怎么样?你早应登台,可你却像个属黄花鱼的——直溜边。你看你这一巴掌打得一举三得:一,你自己扬名露了脸;二,给东侠大伙儿出了气;三,扭转了乾坤!”童林点头称是,心中美不可言。
  再看穿云白玉虎刘俊,在人群当中转来转去,给这个满酒,给那个添菜,他觉着自己能有这么一个师父,真是莫大的喜事!
  侯氏兄弟一商议:干脆咱们来个趁热打铁,把匾挂起来,从今天开始营业。众人一致赞同,侯二侠派人买了些鞭炮,又请了一班子吹鼓手,顿时飞龙镖局里里外外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再看飞龙镖局门口,人山人海,笑闹声如阵阵海啸,人们纷纷前来祝贺。人啊,就是这么回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看飞龙镖局被砸了的那几天,门口空无一人,谁走到这儿都绕着走,生怕沾着什么;可现在一胜金龙镖局,马上又朋友哥儿们遍天下。闲话少表。
  第二天,东侠就接了一拨买卖。杭州府太原绸缎庄的东家让他们保镖去北京办货,船上是五十万两银子。按理说,现在比武之事来了,怎能分心去挣钱呢?可东侠一看:匾也挂起来了,送上门的买卖能推出去吗?这样就承揽下这个买卖。东侠又一想:让谁去呢?他把童林、贝勒和二弟找来商议,童林说:“实在不行我去。”“不行!”东侠一听,心说:你哪能去呢?现在最需要你的是比武;说让二弟去吧,这儿还不能没他;自己去吧,更不行。想来想去,他就想到刘俊和张旺了。
  刘俊和张旺接受任务后,十分高兴。他们准备好了东西,就要起身。东侠又嘱咐了一番,哥儿俩齐声应是。这时阮合他们哥儿四个闻讯也来找东侠,要求同往。东侠照准。小哥儿六个押镖起身去北京,咱先不提。
  单说东侠,连日来,相继做了几拨买卖,又忙着招待客人们,忙得是不亦乐乎。他派人去打听金龙镖局的消息,工夫不大,伙计回来禀报,说潘龙把他老师秋佩雨搬来了,据说业已到达金龙镖局,与他同来的还有几十位,声言要给法禅报仇,找童林算账。
  东侠闻听,心中不悦,心说:秋田你也不是那种人呀,怎么今日都不分青红皂白,专程来杭州与我比武?你来也可以,我不反对,但也应和我打个招呼,咱老哥儿俩好好把这个事情议一议,我好让你明白是非。既然你不来找我,我也不能去找你。东侠这么想,大伙儿也没注意。
  东侠扭脸一看,铁扇仙风流侠张子美一个人坐在那儿沉默不语,便走过去问:“贤弟,你在想什么?”“老哥哥,我有几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兄弟,有话就说,都是自己兄弟,无须顾忌。”“哥哥,我看你们两家镖局要是这么打下去,可真是有始无终呀!谁打了谁,谁也不服。方才我想了个主意,咱是不是找个合适的人,让他来从中调解,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东侠口打咳声:“唉,贤弟,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早就想和平了结,可找不到个调解人呀!你说谁能调解这个事?”张子美想了想,道:“人是不愁找,最合适的是百岁老翁西方侠长臂飘然叟于成于洞海,他要能来,一只手托两家没问题!不过道太远,怕来不及。哎,还有两位,这两位都在近处而居:一个是扬州人氏,叫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听说苗老侠客和北侠秋田交情甚深,如果把他请来从中调解,也不成问题。为了保险起见,还有个人,就是南昆仑司马空,他就是本街人,住在南关外王顶莲花观。要是把他请出来进行调解,也很合适。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东侠点头称道:“太好了!不过我跟人家没交情呀!”“一回生,二回熟。你不认识,我认识。乘此机会,我去请他。”
  大伙儿商量已定,派侯二侠带重礼奔扬州请苗老侠客,张子美和童林去请南侠司马空。按下他们不说。
  单表张子美和童林,带重礼出南门,赶奔莲花观。
  到了莲花观一看,这庙可真够大的,金顶朱户,门都关着。俩人来到庙门,啪啪啪叩打门环,时间不长,出来个小老道。小老道看看张子美和童林,便问道:“无量天尊!施主找谁?”张子美答:“我们前来求见司马空。”“你们来得不凑巧,我师父出去了。”小老道答。“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张子美又问。“说不准。”“几时能回来?”“归期不定,有时他老人家一高兴,三五天都不回来。”张子美又问:“你看他可能上哪儿去了?”“可能……离这儿二里地,有个西湖茶楼,他常上那儿去喝茶下棋,你们不妨去找找。”张子美听罢,赶紧把礼物献上,道:“这是我们送他老人家的一点小礼,请你代收一下吧!”“不不不,师父有话,他不在家,不准我们接任何人的礼物!”小老道连忙摆手拒绝。张子美又道:“我们例外。我跟你师父是过命之交,收下吧!”小老道无奈将礼物收下。张子美和童林谢罢,转身奔西湖茶楼。
  俩人赶到茶楼一看,这地方可真不错,茶楼也十分漂亮,一半在水中,一半在陆地。坐在这茶楼上喝茶,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俩人一前一后进到茶楼里边,挨桌子找了一遍,没有。张子美就犯了愁,他急忙把伙计唤过来问:“伙计,司马空可来过?”“没来。他每天都来,可今天偏没来。这不是他昨天下的半盘棋,还用罩罩着,他说今天来接茬儿下,可至现在也没来。”
  究竟找着南侠与否,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回 请南侠童林险丧命 寻斋饭海川遇仇敌
童林和铁扇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到玉顶莲花观聘请南侠司马空,结果没找着,后来到了西湖茶楼,仍然扑了空。哥儿两个一商议,怎么办呢?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见着南侠,不然哪,回去没法儿交代。后来两个人一商议,就按照玉顶莲花观那个小老道提供的几个线索去找。找一处没有,找一处没有,这日头就往西边转了。
  这阵儿离城也有十里之遥。哥儿两个正往回转悠着,突然听见轰隆隆一个闷雷,又下开雨了。他们身上都没带防雨的东西,冒雨急行,一看前边有座庙,两个人就到了山门这儿避雨。这雨下得还真挺大,都冒了烟儿了,哗……看这意思,一半时晴不了。张子美回头看看这庙上的匾,三个字:上园观。这地方挺僻静,两个人坐在庙台上,左等也不晴,右等也不晴,心里头觉着十分烦闷。这阵儿张子美还觉着腹中饥饿,问童林:“贤弟,你饿没?”童林也乐了:“嘿嘿,实不相瞒,我连早饭都没吃,咳!光顾找人了,咱都没吃饭。哎哎,有了,干脆咱进庙里去得了!看看有什么饭,有什么酒,咱们吃点儿,临走多给他钱呗。”在那个时代呀,一般的庙宇都卖饭,您别看他不挂幌子,凡是来的食主想吃喝他都给准备,临走能挣双倍的钱。
  张子美跟童林商议已定,转回身来叩打门环,啪啪啪,啪啪!时间不大听见里边有人说话:“谁呀?”“啊,我呀,你开开门吧。”小门开了,有个小老道打着雨伞从里边探出头来,看看童林,瞅瞅张子美:“无量天尊!二位施主有事啊?”“小道士,你看看,天降大雨,我们打算借宝观避避雨,歇歇腿儿,行吗?另外讨口饭吃。你放心,临走多给饷子。”“啊,那好,请进来吧。”就这样他把两个人让进去。这庙虽不太大,可也不小,转过头层院儿,顺着月亮门洞来到跨院儿。小老道推开门:“二位施主请。”这哥儿两进了屋,到屋之后,小老道把雨伞放下,擦抹桌案,调摆桌椅:“二位请坐。”哥儿俩个坐下了,一瞅这屋,还挺干净,靠着山墙那儿有一张床,山墙上挂着几张古画,地上方桌太师椅,好像个客室。这时候小老道把桌子擦干净,给端来壶水:“二位请用茶。啊呀,我到厨下看看有什么吃的,请二位稍候片刻。”“好好,您忙着您的。”小老道走了。
  这两个人一边喝着水,一边谈论南侠司马空的事。童林就问:“大哥,您说要是把南侠司马空给请出来,他能够调解这个事吗?”“差不多。贤弟呀,司马空道爷,那是有威望的人哪!你想想,他要顺说北侠秋田,北侠秋田要敢驳他的面子,那就等于把他得罪了,南侠跟东侠再摽成把子,两人对付他,他能吃罪得起吗?他权衡轻重,就得答应。”童林听了,也有道理。怎么这小老道还不回来?等啊,等啊,等了又很长时间,听见脚步声,小老道进来了:“二位久等了,刚才我到厨下看了看,哎呀,没什么东西,我刚到街上给打的酒,给二位施主还买了点儿菜,哎,另外呢,这块儿有小米儿粥、花卷儿。您看看是不是就将就吃一顿?”“哎,挺好,有吃的就行,你快准备吧。”“唉唉。”小老道出去了,拿个方盘把东西托进来了。童林一瞅:一壶酒、两个酒杯、两双筷子、两个吃碟、十个花卷、四个鸭蛋、两盘豆腐干儿,这都是素的。哎,海川一看还真不错,这些吃着清淡。小老道赶紧把酒杯擦干净,给童林满了一杯,给张子美满了一杯,酒壶放下,往旁边一退:“二位请用饭。”童林哪,一见着吃的,饥肠辘辘,肚里咕噜哈噜响,恨不能把这东西整个都吞进去,伸手端起酒杯就想喝。哪知道张子美拿这脚蹬了童林一下。海川一嘀咕,抬头看张大哥,就见张子美的眼珠左右转了转,告诉他别喝,童林多聪明,把酒杯放下了,正好这阵儿小老道有事出去了,没在屋。童林就问:“哥哥,怎么回事?”“贤弟,你注意看看这酒。”童林一听,这什么意思?便把酒杯端起来仔细定睛瞧看。哎哟,真看出毛病来了!一,这酒发浑;二,童林就发现这酒有点儿转个儿。你要不注意,你是看不出来的。
  海川知道,有一种黑店,专卖蒙汗药酒,听老师讲过,就类似这个意思。能吗?这“上园观”是出家人呆的地方,又不是贼店,怎么能卖蒙汗药酒呢?童林半信半疑。张子美说:“贤弟,人生在世,什么事儿都可能遇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瞅着没?这事儿我也没想到。你等着看看热闹吧。”两个人正在这儿坐着,时间不大,小老道进来了,先探头往屋里看看,然后笑呵呵地往旁边一站。“哎,小道士,庙上香火盛不盛?”“回施主的话,不盛。因为我们这儿离杭州十里,地方偏僻,烧香的人不多。”“噢,一共多少位道士啊?”“嗯,算上我七个人。”“都谁呀?”“嗯,我老师,还有我几个师兄,剩下就是我了。”“你老师贵姓啊?”“我老师姓乔。”“啊,乔道爷。在庙上吗?”“嗯,在后屋陪着客人说话呢。”“好好!来来来,小道士,闲着也没事儿,你搬把椅子坐在这儿,咱们一块儿喝两杯,怎么样?”“噢……不不不,我可不敢喝,这是我们庙里的规矩。我怎么敢陪施主喝酒?让我师父知道非责备我不可,您快喝吧。”“唉,酒肉不分家呀。再者说,你看外边儿下着雨,闲着没事儿,咱们边喝边谈,我最尊敬出家人,有不少不明白的事儿想向你打听。来来来……”
  小道士就不喝,张子美非叫他喝,过去一把把他拽过来,摆到桌子旁。“不不不,我不能喝。”这回张子美把酒杯拿起来对准他的嘴往里就灌,那个意思你不喝也得喝。童林心说话:这多不好!有这么让酒的吗?“不不……”咕咚,小道士喝了一口,喝完之后,就见这小道士站起身来,脑瓜摇晃摇晃;“这这……我不能喝,你非叫我喝,我一喝……”眼睛一翻,扑通就摔倒在地。童林一看,小道士手刨脚蹬,嘴角吐出了白沫。
  “贤弟,看见没?蒙汗药酒。肯定不是好人呆的地方,贼窝子。跟我来。”童林也就忘了饿了。哥儿两个出了这屋就往后走找其他人。正往前走着走着,迎面碰着一个老道,这个老道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呢,就被童林和张子美拿获,一捅胳肢窝底下,一个绊儿,刚想喊,把嘴给堵上了,解下裤腰带把这个道士给绑上了,撂到空房。又往后走,又遇上两个,用同样的方法给捆上。
  这时候,他们来到了后院儿。童林在前,张子美在后,高抬腿,轻落足,蹑足潜踪。雨哗哗哗下着,就是有点儿声也被这雨声遮盖了。童林听了听,屋里有人说话,冲后头的张子美摇手,告诉他屋里有人。然后童海川转到了后窗户,用舌尖点破窗棂纸,往屋里观瞧,不看则可,童林一看,哟,意外收获。
  他为什么吃惊?屋里头坐着三个人:一个道人,两个俗家。
  这个老道长得身材高大,又细又高,是长虫戴草帽,细高顶,长得像骷髅似的,高颧骨,缩腮帮,深眼窝子,挺大的下巴,黄焦焦的眼眉,鹰钩鼻子,薄嘴片,一双圆眼珠闪着鬼火,看岁数六十岁左右,头戴柳木道冠,身穿灰布道袍,腰系丝绦,手拿斧刃在当中坐着。
  这两个俗家都是二十来岁长得俊品人物;一个黄脸儿,一个红脸儿,穿绸裹缎,背后背着刀。
  这俩人儿是谁呀?正是盗宝的贼寇,童林要抓的那个韩宝、吴智广。
  童林正为这事儿犯难呢。皇上让百日破案,请国宝还朝,如今呢,两个月了,音空信渺啊。童林不着急吗?自己的正事儿没办完,还跑到这儿给朋友帮忙来了,上杭州擂,那是帮忙,跟自己本身的事情无关。童林着急,急得满嘴都是泡啊,认为这两个小子带着国宝,早已隐遁他乡了。童海川想等着杭州擂结束跟大哥商议商议,怎么帮帮忙抓这两个小子,你看,没想到这俩东西胆子有多大,就在杭州没走;也就是说,就围着童林转悠呢。所以童海川一看是韩宝、吴智广,又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事情有了希望,紧张的是怕他俩跑掉。
  书中代言,这俩小子怎么跑到杭州上园观来了?这老道是谁?前文书咱说过,韩宝、吴智广在清河油坊镇行刺童林,让童林给打败,海川伸手刚要抓他们的时候,贝勒爷追来了,童林恐怕这俩贼心狠手辣把贝勒伤着,这一保护贝勒,耽误了功夫,这俩小子逃走了。打那以后,他们俩这一头就扎到了杭州上园观,就投奔了这个老道。
  这个老道姓乔,叫乔玄龄,有个绰号叫金钩蝎子。他是哪的?要说起他的总根,他是四川剑山蓬莱岛的。这剑山有一个反王叫富昌富保臣,占据蓬莱岛自立为王,反对当今圣上,招兵买马,积草屯粮,修了招贤楼,立了招贤阁,聘请天下的豪杰,实力雄厚啊!这个付昌呢,还修了宫,立了官职。在他手下,有军师,有大帅,有站殿将军,有五虎上将二十八巡,倒挺全啊。这个乔玄龄金钩蝎子就属于剑山蓬莱岛二十八巡之中的。
  要说这个乔玄龄,功夫是不错,但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样。八十一门武术当中,他属于下五门的下三等。那这个门是怎么分的呢?同样都是贼,也分三六九等。他的特技,专门制造熏香蒙汗药,他专干这个,损阴丧德呀。什么制造排花饼、排花药啊,偷小孩儿换钱花呀,拐骗妇女呀,拐卖人口呀,奸淫妇女呀,专门干这个的。他配制的这种药能使人神魂颠倒,也能使人人事不省,也能要你的命。他不是凭真能耐,所以在下五门当中他属于下三等。富昌把他收了不为别的,一个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二就是为了利用他这一点。现在剑山蓬莱岛实力虽然雄厚,但是跟清朝比,九牛一毛,人手也不那么足,钱也不充沛。现在呀,富昌是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财源,有钱才能办事儿,所以呢,他挖空心思想那挣钱的道儿,乔玄龄制造的这种坏东西就是一大笔收入。富昌委任给他,专门卖这熏香蒙汗药,你看这玩儿不缺德吗?有很多人需用,天下开黑店的、做坏事儿的都要这玩儿。乔玄龄做这玩儿还真拿手,他在剑山卖给谁去呀?所以奉旨离开剑山蓬莱岛,上外头推销这种药。
  说这话,在两年前,乔玄龄到了云南八卦山,见着混元侠李昆李太极,那意思是:您能赏个脸儿,我在这儿设一个点儿推销我那熏香蒙汗药,挣了钱我不独吞,咱二八下账,给云南八卦山这儿二,我个人收入八,好送回剑山。他认为李昆李太极肯定能答应,你这凭地挣钱,我这玩儿可挣钱啦。哪知道李昆李太极把眼一瞪,大声叱责说:“乔玄龄你错翻了眼皮了!你这个钱脏不脏,缺德不缺德呀?我能要吗?你慢说给我二八下账,你就全给我我也不能要!你赶紧给我走,不准在云南呆着!凡是在我的治下你发卖熏香蒙汗药,叫我知道我要你的命!”把乔玄龄赶出云南。
  啊呀,这妖道碰了一鼻子灰,无精打采。等他离开八卦山的时候,后头有人喊他:“道长,等等!道长,等等!”他回头一看,是韩宝、吴智广,他认得,说:“二位贤弟,你看我来了一趟白来了,让你们大庄主把我骂了一顿,这怎么办?”两人说:“这么办:我们大庄主不敢干,我们哥儿俩敢干,现在背着他,我们给你找个地方,保你挣钱。不过,挣了钱可不能亏待我们,咱们分账啊!”“行!给我找个地方就可以。”韩宝、吴智广说:“找个地方也不能在这儿,要在八卦山治下找地方,倘若让大庄主知道了,咱仨的命都没了。唉唉,这么办吧,咱去远点儿,我给你介绍到杭州去,杭州西湖边儿上南门外有个上园观,上园观有我个朋友,这个人姓李,名叫李子明,当初也在八卦山呆过,因为犯了庄规,让我们大庄主给撵跑了,现在就在那儿。你就找李子明,就说我们哥儿俩打发去的。你放心,在那儿一呆,有吃有喝有住处,你卖你的熏香蒙汗药,让李子明给你帮忙,少挣不了钱!”
  韩宝、吴智广写了封举荐信,就这样打发乔玄龄来到杭州。乔玄龄来这儿见着李子明,李子明看了信后热情款待。两个人合伙儿做买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李子明突然死去了。这一死,这庙归他了,乔玄龄成了观主了。他卖这种药挣的钱多了,把下面的小老道也都买通了,所以也没人追究李子明死的事了。究竟那个老道怎么死的,其说不一,有的说,他和乔玄龄同时看上一个女人,因为争风吃醋乔玄龄下毒手把他杀了。唉,总而言之,他死也就死了。
  再说韩宝、吴智广,后来通过联系知道乔玄龄有了安身之处,从书信上他们不断联系。唉,乔玄龄挣了钱,派人送到云南八卦山入了他俩的腰包,他们的关系十分密切。这次呢,韩宝、吴智广夜入皇宫盗取皇上的国宝翡翠鸳鸯镯,不敢回八卦山了,心说:这事儿要叫我们庄主混元侠知道了,非把我们俩打死不可。你说不回八卦山,童林还到处抓我们,上哪儿呆着去呢?两个人也犯难了,后来就想起来上上园观找乔玄龄。他们俩是这么来的。
  见着乔玄龄,乔玄龄热情款待。这叫人有人言,兽有兽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仨人脾气真是相投啊。乔玄龄说:“你们这么办,你们就住在这庙上。这地方才保险呢,要钱有钱,要东西咱有东西,你们怕什么?谁知道你们住在这儿?这地方又背静啊。呆着吧,等将来到了一百天童林办不成这事儿,皇上震怒把他杀了,咱们这口气也出了!”韩宝、吴智广一想也好,打那以后在这儿扎了根。
  哪知道无巧不成书,也是冤家路窄,偏赶上杭州立擂,童林等各个侠客也来了。今儿这些事儿多凑巧,一场雨把张子美和童林赶到了上园观。
  那个小老道把他们俩让到跨院儿,不敢隐瞒,到里头跟乔玄龄说,来了两个避雨的,还要吃点儿东西。这个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乔玄龄就随便问了一句:“什么样的人?”“嗯,一个上年纪的,一个中年人。上年纪那个长得挺漂亮,别着把铁扇子。那个中年人是个种地的,紫微微的脸庞,像个大老赶,一说话好像是河北北京一带的。”乔玄龄没觉着怎么的。韩宝、吴智广一听吓一跳,心说:这不是童林吗?这么说,这模样跟童海川一样,难道他知道我们哥儿俩住到这儿了?脸露惊慌。乔玄龄一问怎么回事儿,韩宝、吴智广说了。乔玄龄说:“你们俩不必吃惊,他肯定不知道你们在这儿,也许避雨走到这儿来的,要真是这么回事儿,活该着贤弟你们出气儿呀。我略施小计,这两个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韩宝、吴智广点头。
  为什么说那小老道半天没回去,闹了半天这仁人偷偷地在跨院儿后窗户往屋里看呢。确认是童林、张子美之后,仨人又回来,韩宝、吴智广说:“你看那老赶就是童林,那就是我们的冤家对头。”乔玄龄说:“是,那就好办了。”把小葫芦拿出来取出蒙汗药酒,告诉小老道撒到酒里让他们俩一喝,多大能耐也不省人事,等他俩摔倒了回来送信儿,然后咱们再想法儿收拾他们。
  这算盘打得多好啊,童林一时粗心,没想到张子美的心细如发,识破了迷魂药酒。这时候,这仨人在屋里听信儿呢,就等着那小老道来了报喜信儿,然后他们奔前院收拾童林和张子美。哪料想事情翻个儿了。没等收拾人家,童林和张子美老侠客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童林和铁扇仙风流侠张鼎张子美到玉顶莲花观聘请南侠司马空,结果没找着,后来到了西湖茶楼,仍然扑了空。哥儿两个一商议,怎么办呢?今天无论如何也得见着南侠,不然哪,回去没法儿交代。后来两个人一商议,就按照玉顶莲花观那个小老道提供的几个线索去找。找一处没有,找一处没有,这日头就往西边转了。
  这阵儿离城也有十里之遥。哥儿两个正往回转悠着,突然听见轰隆隆一个闷雷,又下开雨了。他们身上都没带防雨的东西,冒雨急行,一看前边有座庙,两个人就到了山门这儿避雨。这雨下得还真挺大,都冒了烟儿了,哗……看这意思,一半时晴不了。张子美回头看看这庙上的匾,三个字:上园观。这地方挺僻静,两个人坐在庙台上,左等也不晴,右等也不晴,心里头觉着十分烦闷。这阵儿张子美还觉着腹中饥饿,问童林:“贤弟,你饿没?”童林也乐了:“嘿嘿,实不相瞒,我连早饭都没吃,咳!光顾找人了,咱都没吃饭。哎哎,有了,干脆咱进庙里去得了!看看有什么饭,有什么酒,咱们吃点儿,临走多给他钱呗。”在那个时代呀,一般的庙宇都卖饭,您别看他不挂幌子,凡是来的食主想吃喝他都给准备,临走能挣双倍的钱。
  张子美跟童林商议已定,转回身来叩打门环,啪啪啪,啪啪!时间不大听见里边有人说话:“谁呀?”“啊,我呀,你开开门吧。”小门开了,有个小老道打着雨伞从里边探出头来,看看童林,瞅瞅张子美:“无量天尊!二位施主有事啊?”“小道士,你看看,天降大雨,我们打算借宝观避避雨,歇歇腿儿,行吗?另外讨口饭吃。你放心,临走多给饷子。”“啊,那好,请进来吧。”就这样他把两个人让进去。这庙虽不太大,可也不小,转过头层院儿,顺着月亮门洞来到跨院儿。小老道推开门:“二位施主请。”这哥儿两进了屋,到屋之后,小老道把雨伞放下,擦抹桌案,调摆桌椅:“二位请坐。”哥儿俩个坐下了,一瞅这屋,还挺干净,靠着山墙那儿有一张床,山墙上挂着几张古画,地上方桌太师椅,好像个客室。这时候小老道把桌子擦干净,给端来壶水:“二位请用茶。啊呀,我到厨下看看有什么吃的,请二位稍候片刻。”“好好,您忙着您的。”小老道走了。
  这两个人一边喝着水,一边谈论南侠司马空的事。童林就问:“大哥,您说要是把南侠司马空给请出来,他能够调解这个事吗?”“差不多。贤弟呀,司马空道爷,那是有威望的人哪!你想想,他要顺说北侠秋田,北侠秋田要敢驳他的面子,那就等于把他得罪了,南侠跟东侠再摽成把子,两人对付他,他能吃罪得起吗?他权衡轻重,就得答应。”童林听了,也有道理。怎么这小老道还不回来?等啊,等啊,等了又很长时间,听见脚步声,小老道进来了:“二位久等了,刚才我到厨下看了看,哎呀,没什么东西,我刚到街上给打的酒,给二位施主还买了点儿菜,哎,另外呢,这块儿有小米儿粥、花卷儿。您看看是不是就将就吃一顿?”“哎,挺好,有吃的就行,你快准备吧。”“唉唉。”小老道出去了,拿个方盘把东西托进来了。童林一瞅:一壶酒、两个酒杯、两双筷子、两个吃碟、十个花卷、四个鸭蛋、两盘豆腐干儿,这都是素的。哎,海川一看还真不错,这些吃着清淡。小老道赶紧把酒杯擦干净,给童林满了一杯,给张子美满了一杯,酒壶放下,往旁边一退:“二位请用饭。”童林哪,一见着吃的,饥肠辘辘,肚里咕噜哈噜响,恨不能把这东西整个都吞进去,伸手端起酒杯就想喝。哪知道张子美拿这脚蹬了童林一下。海川一嘀咕,抬头看张大哥,就见张子美的眼珠左右转了转,告诉他别喝,童林多聪明,把酒杯放下了,正好这阵儿小老道有事出去了,没在屋。童林就问:“哥哥,怎么回事?”“贤弟,你注意看看这酒。”童林一听,这什么意思?便把酒杯端起来仔细定睛瞧看。哎哟,真看出毛病来了!一,这酒发浑;二,童林就发现这酒有点儿转个儿。你要不注意,你是看不出来的。
  海川知道,有一种黑店,专卖蒙汗药酒,听老师讲过,就类似这个意思。能吗?这“上园观”是出家人呆的地方,又不是贼店,怎么能卖蒙汗药酒呢?童林半信半疑。张子美说:“贤弟,人生在世,什么事儿都可能遇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瞅着没?这事儿我也没想到。你等着看看热闹吧。”两个人正在这儿坐着,时间不大,小老道进来了,先探头往屋里看看,然后笑呵呵地往旁边一站。“哎,小道士,庙上香火盛不盛?”“回施主的话,不盛。因为我们这儿离杭州十里,地方偏僻,烧香的人不多。”“噢,一共多少位道士啊?”“嗯,算上我七个人。”“都谁呀?”“嗯,我老师,还有我几个师兄,剩下就是我了。”“你老师贵姓啊?”“我老师姓乔。”“啊,乔道爷。在庙上吗?”“嗯,在后屋陪着客人说话呢。”“好好!来来来,小道士,闲着也没事儿,你搬把椅子坐在这儿,咱们一块儿喝两杯,怎么样?”“噢……不不不,我可不敢喝,这是我们庙里的规矩。我怎么敢陪施主喝酒?让我师父知道非责备我不可,您快喝吧。”“唉,酒肉不分家呀。再者说,你看外边儿下着雨,闲着没事儿,咱们边喝边谈,我最尊敬出家人,有不少不明白的事儿想向你打听。来来来……”
  小道士就不喝,张子美非叫他喝,过去一把把他拽过来,摆到桌子旁。“不不不,我不能喝。”这回张子美把酒杯拿起来对准他的嘴往里就灌,那个意思你不喝也得喝。童林心说话:这多不好!有这么让酒的吗?“不不……”咕咚,小道士喝了一口,喝完之后,就见这小道士站起身来,脑瓜摇晃摇晃;“这这……我不能喝,你非叫我喝,我一喝……”眼睛一翻,扑通就摔倒在地。童林一看,小道士手刨脚蹬,嘴角吐出了白沫。
  “贤弟,看见没?蒙汗药酒。肯定不是好人呆的地方,贼窝子。跟我来。”童林也就忘了饿了。哥儿两个出了这屋就往后走找其他人。正往前走着走着,迎面碰着一个老道,这个老道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呢,就被童林和张子美拿获,一捅胳肢窝底下,一个绊儿,刚想喊,把嘴给堵上了,解下裤腰带把这个道士给绑上了,撂到空房。又往后走,又遇上两个,用同样的方法给捆上。
  这时候,他们来到了后院儿。童林在前,张子美在后,高抬腿,轻落足,蹑足潜踪。雨哗哗哗下着,就是有点儿声也被这雨声遮盖了。童林听了听,屋里有人说话,冲后头的张子美摇手,告诉他屋里有人。然后童海川转到了后窗户,用舌尖点破窗棂纸,往屋里观瞧,不看则可,童林一看,哟,意外收获。
  他为什么吃惊?屋里头坐着三个人:一个道人,两个俗家。
  这个老道长得身材高大,又细又高,是长虫戴草帽,细高顶,长得像骷髅似的,高颧骨,缩腮帮,深眼窝子,挺大的下巴,黄焦焦的眼眉,鹰钩鼻子,薄嘴片,一双圆眼珠闪着鬼火,看岁数六十岁左右,头戴柳木道冠,身穿灰布道袍,腰系丝绦,手拿斧刃在当中坐着。
  这两个俗家都是二十来岁长得俊品人物;一个黄脸儿,一个红脸儿,穿绸裹缎,背后背着刀。
  这俩人儿是谁呀?正是盗宝的贼寇,童林要抓的那个韩宝、吴智广。
  童林正为这事儿犯难呢。皇上让百日破案,请国宝还朝,如今呢,两个月了,音空信渺啊。童林不着急吗?自己的正事儿没办完,还跑到这儿给朋友帮忙来了,上杭州擂,那是帮忙,跟自己本身的事情无关。童林着急,急得满嘴都是泡啊,认为这两个小子带着国宝,早已隐遁他乡了。童海川想等着杭州擂结束跟大哥商议商议,怎么帮帮忙抓这两个小子,你看,没想到这俩东西胆子有多大,就在杭州没走;也就是说,就围着童林转悠呢。所以童海川一看是韩宝、吴智广,又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事情有了希望,紧张的是怕他俩跑掉。
  书中代言,这俩小子怎么跑到杭州上园观来了?这老道是谁?前文书咱说过,韩宝、吴智广在清河油坊镇行刺童林,让童林给打败,海川伸手刚要抓他们的时候,贝勒爷追来了,童林恐怕这俩贼心狠手辣把贝勒伤着,这一保护贝勒,耽误了功夫,这俩小子逃走了。打那以后,他们俩这一头就扎到了杭州上园观,就投奔了这个老道。
  这个老道姓乔,叫乔玄龄,有个绰号叫金钩蝎子。他是哪的?要说起他的总根,他是四川剑山蓬莱岛的。这剑山有一个反王叫富昌富保臣,占据蓬莱岛自立为王,反对当今圣上,招兵买马,积草屯粮,修了招贤楼,立了招贤阁,聘请天下的豪杰,实力雄厚啊!这个付昌呢,还修了宫,立了官职。在他手下,有军师,有大帅,有站殿将军,有五虎上将二十八巡,倒挺全啊。这个乔玄龄金钩蝎子就属于剑山蓬莱岛二十八巡之中的。
  要说这个乔玄龄,功夫是不错,但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样。八十一门武术当中,他属于下五门的下三等。那这个门是怎么分的呢?同样都是贼,也分三六九等。他的特技,专门制造熏香蒙汗药,他专干这个,损阴丧德呀。什么制造排花饼、排花药啊,偷小孩儿换钱花呀,拐骗妇女呀,拐卖人口呀,奸淫妇女呀,专门干这个的。他配制的这种药能使人神魂颠倒,也能使人人事不省,也能要你的命。他不是凭真能耐,所以在下五门当中他属于下三等。富昌把他收了不为别的,一个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二就是为了利用他这一点。现在剑山蓬莱岛实力虽然雄厚,但是跟清朝比,九牛一毛,人手也不那么足,钱也不充沛。现在呀,富昌是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财源,有钱才能办事儿,所以呢,他挖空心思想那挣钱的道儿,乔玄龄制造的这种坏东西就是一大笔收入。富昌委任给他,专门卖这熏香蒙汗药,你看这玩儿不缺德吗?有很多人需用,天下开黑店的、做坏事儿的都要这玩儿。乔玄龄做这玩儿还真拿手,他在剑山卖给谁去呀?所以奉旨离开剑山蓬莱岛,上外头推销这种药。
  说这话,在两年前,乔玄龄到了云南八卦山,见着混元侠李昆李太极,那意思是:您能赏个脸儿,我在这儿设一个点儿推销我那熏香蒙汗药,挣了钱我不独吞,咱二八下账,给云南八卦山这儿二,我个人收入八,好送回剑山。他认为李昆李太极肯定能答应,你这凭地挣钱,我这玩儿可挣钱啦。哪知道李昆李太极把眼一瞪,大声叱责说:“乔玄龄你错翻了眼皮了!你这个钱脏不脏,缺德不缺德呀?我能要吗?你慢说给我二八下账,你就全给我我也不能要!你赶紧给我走,不准在云南呆着!凡是在我的治下你发卖熏香蒙汗药,叫我知道我要你的命!”把乔玄龄赶出云南。
  啊呀,这妖道碰了一鼻子灰,无精打采。等他离开八卦山的时候,后头有人喊他:“道长,等等!道长,等等!”他回头一看,是韩宝、吴智广,他认得,说:“二位贤弟,你看我来了一趟白来了,让你们大庄主把我骂了一顿,这怎么办?”两人说:“这么办:我们大庄主不敢干,我们哥儿俩敢干,现在背着他,我们给你找个地方,保你挣钱。不过,挣了钱可不能亏待我们,咱们分账啊!”“行!给我找个地方就可以。”韩宝、吴智广说:“找个地方也不能在这儿,要在八卦山治下找地方,倘若让大庄主知道了,咱仨的命都没了。唉唉,这么办吧,咱去远点儿,我给你介绍到杭州去,杭州西湖边儿上南门外有个上园观,上园观有我个朋友,这个人姓李,名叫李子明,当初也在八卦山呆过,因为犯了庄规,让我们大庄主给撵跑了,现在就在那儿。你就找李子明,就说我们哥儿俩打发去的。你放心,在那儿一呆,有吃有喝有住处,你卖你的熏香蒙汗药,让李子明给你帮忙,少挣不了钱!”
  韩宝、吴智广写了封举荐信,就这样打发乔玄龄来到杭州。乔玄龄来这儿见着李子明,李子明看了信后热情款待。两个人合伙儿做买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李子明突然死去了。这一死,这庙归他了,乔玄龄成了观主了。他卖这种药挣的钱多了,把下面的小老道也都买通了,所以也没人追究李子明死的事了。究竟那个老道怎么死的,其说不一,有的说,他和乔玄龄同时看上一个女人,因为争风吃醋乔玄龄下毒手把他杀了。唉,总而言之,他死也就死了。
  再说韩宝、吴智广,后来通过联系知道乔玄龄有了安身之处,从书信上他们不断联系。唉,乔玄龄挣了钱,派人送到云南八卦山入了他俩的腰包,他们的关系十分密切。这次呢,韩宝、吴智广夜入皇宫盗取皇上的国宝翡翠鸳鸯镯,不敢回八卦山了,心说:这事儿要叫我们庄主混元侠知道了,非把我们俩打死不可。你说不回八卦山,童林还到处抓我们,上哪儿呆着去呢?两个人也犯难了,后来就想起来上上园观找乔玄龄。他们俩是这么来的。
  见着乔玄龄,乔玄龄热情款待。这叫人有人言,兽有兽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仨人脾气真是相投啊。乔玄龄说:“你们这么办,你们就住在这庙上。这地方才保险呢,要钱有钱,要东西咱有东西,你们怕什么?谁知道你们住在这儿?这地方又背静啊。呆着吧,等将来到了一百天童林办不成这事儿,皇上震怒把他杀了,咱们这口气也出了!”韩宝、吴智广一想也好,打那以后在这儿扎了根。
  哪知道无巧不成书,也是冤家路窄,偏赶上杭州立擂,童林等各个侠客也来了。今儿这些事儿多凑巧,一场雨把张子美和童林赶到了上园观。
  那个小老道把他们俩让到跨院儿,不敢隐瞒,到里头跟乔玄龄说,来了两个避雨的,还要吃点儿东西。这个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乔玄龄就随便问了一句:“什么样的人?”“嗯,一个上年纪的,一个中年人。上年纪那个长得挺漂亮,别着把铁扇子。那个中年人是个种地的,紫微微的脸庞,像个大老赶,一说话好像是河北北京一带的。”乔玄龄没觉着怎么的。韩宝、吴智广一听吓一跳,心说:这不是童林吗?这么说,这模样跟童海川一样,难道他知道我们哥儿俩住到这儿了?脸露惊慌。乔玄龄一问怎么回事儿,韩宝、吴智广说了。乔玄龄说:“你们俩不必吃惊,他肯定不知道你们在这儿,也许避雨走到这儿来的,要真是这么回事儿,活该着贤弟你们出气儿呀。我略施小计,这两个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韩宝、吴智广点头。
  为什么说那小老道半天没回去,闹了半天这仁人偷偷地在跨院儿后窗户往屋里看呢。确认是童林、张子美之后,仨人又回来,韩宝、吴智广说:“你看那老赶就是童林,那就是我们的冤家对头。”乔玄龄说:“是,那就好办了。”把小葫芦拿出来取出蒙汗药酒,告诉小老道撒到酒里让他们俩一喝,多大能耐也不省人事,等他俩摔倒了回来送信儿,然后咱们再想法儿收拾他们。
  这算盘打得多好啊,童林一时粗心,没想到张子美的心细如发,识破了迷魂药酒。这时候,这仨人在屋里听信儿呢,就等着那小老道来了报喜信儿,然后他们奔前院收拾童林和张子美。哪料想事情翻个儿了。没等收拾人家,童林和张子美老侠客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08: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回 童林追打盗宝贼寇 海川愿收得力弟子
上回书咱说到童林和张子美来到后院儿,准备收拾两个贼寇。那才叫仇人见面儿,分外眼红啊!一见着这两个家伙,童海川忍无可忍,抬起腿来,咔把后窗户给踢飞了,抖丹田喊喝一声:“呔!韩宝、吴智广!我看你们往哪里走!童林在此!”就这一嗓子,跟晴天霹雳一样,把韩宝、吴智广吓得胆裂魂飞,乔玄龄“嗷”一声蹦起来多高。噌!三个贼把家伙拽出来了,躲到套间儿。这阵儿童林就进屋了。张老侠客厅童林这么一喊:“贤弟留神!”童林刚进了屋,就见从套间叭叭叭扔出三支毒药镖。童林往下一哈腰,三只镖打空,全钉在墙肩上了,把墙扇打了仁眼儿啊。这阵儿童林眼睛都红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出子母鸳鸯钺挑帘就进了套间儿了。因为这屋里太小,三个贼不敢久留,给窗户蹬开蹦院儿里去了。童林一闪身也跳到院里去了。张子美一看打起来了,赶紧从这屋里钻出去,前去接应童林。
  单说童海川追到院里头,这三个贼啪啪啪站了三个角儿,在这儿等着童林。童海川刚到,韩宝把掌中刀一晃:“姓童的!这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爷跟着你到杭州来的,就围着你转悠,想要你这条狗命!没想到你送上门儿了!方才蒙汗药没好使,让你捡个便宜!尔往哪里走!着刀!”蹦起来就一刀。童林用单钺刚往上一架,吴智广捧刀就跳过来了:“这还有一刀!”奔童林助下便刺。童林用单手的钺往外嘡啷一招架,老道乔玄龄拔剑就过来了,晃宝剑奔海川面门便劈。童林撤双钺往上一招架,四个人就战在一处。
  正在这个时候,风流侠张子美也到了,从腰里抽出铁扇子,哗一声打开,大喊一声:“贤弟,愚兄在此!”飞身形跳过去加入战群。你想想,童林一个人,他们仨都不行,何况再加上个风流侠呢。韩宝、吴智广那是最滑的贼呀,见势不好,冲乔玄龄喊了一声:“道兄,风紧!撤!”就是跑。乔玄龄闻听此言,虚晃一剑,欻!往怀里一伸手,拽出个口袋来,他捏着口袋嘴儿往童林和张子美面前一抖,噗就是一声,什么东西?就好像一小口袋白灰似的。张子美眼尖:“贤弟!堵鼻子!”童海川飞身形跳出圈外,用手一捂鼻子,张子美也把鼻子堵住了。就在这一刹那,三寇一低腰进了一间配殿,反手把门关上,咔哒一声,在里头插上了。
  你看这乔玄龄,别的能耐没有,专门扔零碎儿,刚才这股白粉也是一种熏香,人闻上就会倒在地上。幸亏张子美及时提醒,哥儿俩才没受伤害。等着把这股毒烟吹净了,两个人到了配殿前头,童林一脚把配殿的门踢开,哥儿两个撞进屋去,再三找,三寇是踪迹不见。
  童林拎着双钺围着店转了几圈,连影子也没找着,把脚一跺:“唉,又让贼寇逃走了!”张子美非常同情童林:“贤弟呀,这叫该报未报,时候不到,你不必着急,要这么看,贼寇走不了多远,早晚有一天会把他们抓住,你这官司就完了。贤弟呀,别往心里去。”张子美也没法儿解释别的。童林是口打咳声,只好把双钺带起来,哥儿俩离开上园观。至于上围观被捆的那些小老道怎么办?怎么处理?那都由本地官府负责,童林和张子美就不管了。
  两个人离开上园观,天晴了,雨不下了,哥儿俩一商议,还得请南侠呀。哪也没有,干脆咱们回庙上看看去吧,看看南侠回来没回来。商议一定,两个人就赶到玉顶莲花观。等砸开门,小老道一看:“无量天尊!啊,二位回来了。”“你们师父回来没?”“唉,刚进屋。”嘿,童林和张老侠客这心跟开了两扇门一样,跟小老道说:“烦老弟通禀一声,就说张子美、童海川拜见。”“是!略等片刻。”小老道去送信儿。
  时间不长,就听见里面有人口诵道号:“无量天尊!善哉!善哉!哪阵香风把高人吹到我这里来了!”嘿,童林和张子美定睛观瞧,就见里面出来一位出家的道人。此人平顶身高六尺挂零,细腰梁儿,宽膀扇儿,往脸上看,面如冠玉、两道利剑眉飞通鬓角,一对丹凤眼,皂白分明,鼻似玉柱,方海口,颏下飘摆花白须髯,头上戴柳木道冠,金簪别顶,身穿朱红色道袍,圆领大袖飘飘,如神仙降世一般。
  可见此人是个俊品人物,别看六七十岁了,仍然潇洒俊美。童林看罢多时,心中暗想;这一定是南侠司马空了。
  在这南侠的身后还站着一对年轻人。啊呀,童林一看,这俩小年轻人儿长得怎么这么带劲儿!他冷眼看,就好像穿云白玉虎刘俊,实质比刘俊还小几岁。上垂手这个:面如冠玉,圆脸膛儿,弯弯的细眉,一对突靥儿,他就是不笑,你看着也像笑似的,小脸蛋儿一边长着个酒窝儿,黝黑的大辩儿在身后耷拉着,身穿蓝色长衫,挽着白袖边儿,下边儿白袜子,开口鞋,腰裹扎根带子,长得这个透亮劲儿就甭提了。下垂手那个也挺俊,那个是长方脸儿,尖下颏儿,宽脑门儿,长得像个大姑娘似的,脸膛儿微微有点儿红色。他们是谁家的孩子,这就不清楚了。
  张子美一看老道,赶紧抢步过来,躬身施礼:“道兄一向可好?小弟张子美礼过去了。”“无量天尊!老侠客不必客气,贫道迎接来迟,当面赎罪。”张子美乐着,一回手把童林叫过来:“道兄,认得这位吗?”“哦,不认识,”“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啊。此人姓童名林,字海川。贤弟呀,这就是咱要聘请的南侠司马空道爷。”童林赶紧过去施礼:“道爷在上,小客童林有礼了。”“噢,不敢当,不敢当。二位大驾光临敝观,真使我高兴。此地并非讲话之地,里面谈话。”说着把两个人让进去。小老道献茶。那两个年轻人背着手站在老道身后。司马道爷这才说:“刚才我一进观,小道士就跟我说了,二位早就来了,还带来了礼品,怎奈今天我出门儿看望个朋友,日没返回,又劳二位还来了,又来了一次。”张子美说:“就为了您啊,我们跑断了腿也没关系啊!道兄知道我们为什么来吗?”“哈哈!莫非说请我出头赶奔飞龙镖局前去助战不成?哈……”“也对也不对。道兄啊,干脆实话跟您讲吧,您能不知道吗?就杭州发生的事儿,如今侯氏弟兄和北侠秋佩雨双方发生误会,打算以擂台赌斗输赢。现在分不出谁胜谁败了,在头一轮的战斗中,我兄弟童林掌打铁背罗汉法禅,威震杭州擂。就是这位,把法禅打得大口吐血。潘龙这小子不完,又想方设法把北侠给请出来了。北侠声言要给法禅报仇,找我童贤弟和侯大哥决一雌雄。道兄你想,这样打下去何日终了啊?难道非闹出人命不可吗?还是小弟我出的主意,打算找个中间人,出面调停。找谁呢?非道兄不可啊!您是著名的南侠客,德高望重,可以一手托两家,给镖局子解和儿。道兄啊,这个事儿您可不能推辞,您想想,您一是出家人,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再一个您是武林中著名的侠客,能说那块儿拼命,您在旁边儿袖手旁观吗?后来我两位哥哥也答应了,这才跟童贤弟前来聘请道兄,无论如何跟我们走一趟吧。”“无量天尊!”南侠司马空合计了一会儿,“二位呀,不是我驳你们的面子,我有什么了不得的!要论你们哪位的身份也不比我低。但是我先把丑话说在前边,请我出头,给两头儿调停,如果调停不了又怎么办呢?”“道兄,您放心,调停不了,您尽到心意了,与您没关系。”南快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跟着二位去一趟。至于办得了,办不了,我现在心里没底儿呀。我仅是五年前在山西太原跟北侠秋田见过一面,实质上我二人并无深交。那么我准备准备,然后咱再起身。”道爷说着,回头对两个小年轻的说:“去,把我的宝剑、兜囊、所用之物都拿来。”“是!”两个青年就去了。
  张子美问:“道兄,这俩孩子是谁呀?这俩儿小孩长得可够漂亮的啊!是您徒弟?”“唉,贤弟你猜错了。这孩子并非是我徒弟,乃是我抱养长大的。”“是吗?那我怎么不清楚?”“贤弟,你几年才来一趟,怎么能清楚?你看着没,那个圆脸儿有酒坑儿的叫司马良,长得像姑娘似的那个叫夏九龄。这两个孩子聪明伶俐,都是咱杭州本地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两个孩子都是人家送到庙上,我请人给抚养成人的,他们没在庙里呆着,我花银子求人在别人家养大的,只是长大成人,这二年才来的。”“噢,俩孩子够苦的,这么说家里什么人都没有?”“没有。我现在还在寻找他们的父母,打算找着之后把他们送回家去,无奈我这儿事也多,抽不开身子,这不又得跟你们上飞龙镖局!”童林听完了也挺同情。你看这俩孩子欢天喜地,可无父无母啊。
  童海川说:“道爷,那么您的意思打算让他们挽起头发也出家吗?”“不,没有这个意思。这俩孩子乐意,被我拒绝了。我发现他们聪明伶俐,应当学点儿能耐,为国家出力,要当了道人,不就废了吗?啊唉,你们二位来求我,我有个事儿还要求你们。我打算给这两个孩子找一位名师,栽培他们,早晚有出息,比跟着我强得多,但不知你们二位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位?”张子美一笑道:“道见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要找老师,就有一个。”“谁?”“我贤弟童林,你看怎么样?”童林闻听脸一红:“哥哥,你开玩笑了,我怎么担当得起!不不不,此事办不到。”司马空闻听此言,一笑道:“海川惯弟,你别客气,别看我在玉顶莲花观,我耳朵可不聋,什么事儿我都知道。至于你的根基我也略知一二,你奉师之命下山,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谁不知道啊?一出师掌打铁背龟雷春,给雍亲王当了教师,地坛会二侠,后来又摊了官司,如今到了杭州,帮着震东侠威震杭州擂,掌打铁背罗汉法禅,你是一举成名啊!不但说你的本领高强,而且人品极正,咱说心里话,我就是不好意思张嘴,张老贤弟一句话正好给我说穿了。贤弟,你可不能驳我的面子,怎么样?我把这两个孩子可就交给你了!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正好让他们跟着你闯荡闯荡,你看如何?”童林一看,南侠张嘴了,自己没法儿驳了:“是!既然道爷相信我,弟子敢不遵命?”正说着,两个小孩儿回来了,把宝剑往上一递,包裹往桌上一放:“老人家,全准备齐了。”“嗯,过来。”“是!”俩小青年过来,垂手站在面前。“九龄、司马良,我给你们俩找了个老师,你们猜是谁?”俩小孩一乐,眼光全落到童林身上了。哎,童林一看,真聪明,他们俩怎么知道这个事儿的?实质上俩小孩儿在外偷听来着。“你们乐意吗?”“乐意!”“还不过去给师父磕头?”司马良、夏九龄赶紧把衣服收拾收拾,双双跪在海川面前,磕头道:“老师在上,受弟子一拜!”童林从心里头喜欢这俩孩子,用手相搀。“夏九龄、司马良,等过了杭州擂,我再盛排宴筵举行正式收徒典礼,大家高兴啊,到那时候,咱得好好热闹热闹。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再看夏九龄、司马良往童林后头一站,张子美乐了:“啊,当时就分出厚薄来了!到底还是老师亲!”众人又说笑了一阵,司马道爷把宝剑挂好,包裹交给夏九龄、司马良,大家这才离开玉顶莲花观。
  临行之时司马空把管事儿的道人叫过来,叫他好好照料门户,有事到飞龙镖局去找他。三老二少起身便走,一直到了飞龙镖局。张子美先到里头送信儿,老少英雄一听把南侠请来了,众人非常高兴,全都出来了。南侠司马空一看,哎哟,这有多少人,好几百号啊!震东侠走到最前头躬身施礼:“道爷,您大驾光临,真使我等三生有幸啊!您可来了。”司马道爷一笑:“老侠客,贫道敢不从命乎?”众人过来见礼,携手揽腕到了院里,进厅房,分宾主落座。
  这会儿,震东侠分配一声,排摆酒宴,得庆贺一番哪。那块儿酒宴摆下,大家落座,童林挨着贝勒爷用低低的声音把请南侠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讲来讲去,说韩宝、吴智广叫他遇上了,雍亲王就一愣:“抓住没?”“又跑了!”“唉,怎么叫他跑了?”“唉。别提了。”童林把经过讲说一遍最后是唉声叹气,雍亲王也口打咳声:“海川哪,看来是该报未报,时候不到啊!别着急,有账不怕算,搁着他的,放下咱的,早晚有一天,这俩小子非得落网不可!”童林说:“也只好如此了。”
  另外童林把夏九龄、司马良叫过来:“爷,您看看,我又给您收了两个徒弟。你瞅瞅这俩孩子,怎么样?”“是吗?来!过来我看看。”贝勒爷也喜欢孩子,左手拉着夏九龄,右手拉着司马良,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赞不绝口,跟一对银娃娃相似啊。“你们叫什么?”“夏九龄、司马良”“多大了?”“我十六。”“我十七。”“呵,正好岁数啊。我说你们两个孩子福分不浅呀,拜了个好师父。我可不是夸你们的老师,将来是大有可为,你们跟着老师,是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格高啊!早晚飞黄腾达,无可限量!”贝勒爷这么一说,两个孩子更高兴了。贝勒爷说:“现在为杭州擂的事儿忙乎,等将来这事儿完了,我掏钱咱们好好请请客,热闹热闹。”众人闻听,鼓掌称赞:“应该!应该!应该!”可这大伙儿都过来给这掌柜的敬酒,把夏九龄、司马良也闹愣了,心说:掌柜的?是什么掌柜的?镖局子的?看老师童林对他十分尊敬,也弄不清怎么回事儿;当然童林也不能向他们交底儿。不但他俩不知道,有很多人也不知道贝勒爷的身份。
  咱们单说震东侠,擎怀在手,跟南侠说:“老哥哥,这次把您请来,您可得大力帮忙啊!您看看这个事儿,怎么解决好?”司马道爷沉思片刻:“方才我跟张老侠客和童贤弟说过,我跟北侠秋佩雨只有一面之识,并无深交,是否这个事儿我能担得起来,我心里头可没底啊;秋佩雨能不能听我的,我心里头更没底了。反正这么办吧,我是尽力而为,等见着北侠之后凭着我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他要答应还则罢了,一天云彩驱散;他若是不答应,那就是忠言逆耳。贫道我也无能为力了。”大家一听啊,南侠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论,谁敢保险北侠就听南侠的呢?
  大家正谈论之时,有人进来送信儿了,二侠侯杰回来了。还没等派人去接,帘一挑,二侠进来了,晃着个秃脑袋,是神采奕奕。大侠侯廷就问:“二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你没去扬州?”“唉,大哥,别提了,小弟奉命去请大判飞行侠苗泽苗润雨,我刚离开杭州不到三十里地,正好遇上他的心腹家人梁喜儿,梁喜儿牵着匹马带着包裹正好奔这儿来。我问他:‘你家主人哪里去了?’他说就奔咱们飞龙镖局来了,在前边走着不远之处遇上个老熟人儿,现在到熟人儿家串个门儿,说随后就到。看样子是一半天儿准到咱们镖局子。哥哥你想想,我还用去吗?”“噢,梁喜儿何在?”“我给领来了,安排他到下处吃饭去了。”大伙一听,也只好如此了。
  二侠侯杰到里头跟大家彼此见过,一瞅南侠来了,高兴得不得了:“道爷,您也给帮忙来了!”“啊呀,二侠,我是尽力而为吧。”说完了众人一笑。仆人搬子把椅子,二侠侯杰入座。大家是高谈阔论。
  咱们书说简短,残席撤下,仆人把茶水沏上来,大家接着茬儿唠,话题都离不开杭州擂的事儿,无非猜测北侠秋佩雨是能完还是不完,能完怎么说,不能完怎么说,能发展到哪一步。真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到了很晚了,大家才各自休息。震东侠一想:我得尽心哪,别在这节骨眼儿再出了事儿。他命令探子手放哨,加紧巡逻,特别是要保护雍亲王的安全。
  一夜晚间无话,到了次日天刚见亮,大家起来,梳洗已毕,又到了厅房落座。还没等到开早饭的时候,可了不得了,就见外面慌慌张张跑进一个人来,进屋就喊;“师伯!师伯!大事不好了!”震东侠回头一看,谁呀?正是泥腿僧张旺。
  后事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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